巴图的羊群从三百只瘦到了两百只。那些染了病的羊,耷拉着脑袋,走路打晃,吃草时只舔几口就抬起头,鼻孔里的清涕冻成了冰条,咳起来像小石子撞进铁桶。有几只母羊刚下了羔,没两天就瘫在雪地里,小羊羔围着母羊咩咩叫,最后也跟着发起蔫来。
“族长,再不想办法,羊群要全军覆没了!”放牧的阿叔红着眼眶来报,他手里牵着一只小羊羔,那羊羔浑身滚烫,却抖得像片落叶,“我试过把它揣在怀里暖着,没用;灌了热羊奶,也没用……”
巴图跟着去了羊圈。雪地里,十几只羊蜷缩在一起,有的已经睁不开眼,嘴巴半张着,露出焦干的舌头。他蹲下身,掰开一只羊的嘴,一股腥冷的气扑面而来,舌苔白得像结了层霜。“这病跟人一模一样。”巴图皱着眉,“都是寒邪锁了窍,气出不来,汗也出不来。”
他让族人们把病羊赶到靠近火塘的毡房边,又让萨满把草药烟撒在羊圈里,可病羊的情况丝毫没好转,每天都有两三只倒在雪地里,身体硬得像块石头。
阿古拉的病时好时坏。喝了热马奶,能缓一阵子,可过不了多久,又开始咳嗽、发冷。他躺在毡毯上,望着帐篷顶的毡毛,忽然说:“爷爷,我昨天看见……看见有几只羊,在北边的沙丘下啃一种草,啃完之后,好像不怎么咳了。”
“什么草?”巴图眼睛一亮。
“就是那种矮矮的,茎秆一节一节的,叶子像针一样,灰绿色的……”阿古拉比划着,“以前没见羊啃过,昨天风小,我跟着羊群去那边,看见三只病羊在啃,啃完之后,它们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竟然开始反刍了。”
巴图心里一动。草原上的羊最懂什么草能吃,什么草能治病。往年羊群误食了毒草,总会自己找些解毒的植物啃食。难道那种“一节一节的草”,能治这寒疫?
可他又犯了愁:部落里的人连走路都费劲,谁能去北边的沙丘下看个究竟?就算找到了那种草,人能吃吗?万一是毒草,岂不是雪上加霜?
夜里,巴图翻来覆去睡不着。火塘里的牛粪饼“噼啪”作响,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他想起年轻时,跟着父亲去漠南,见过汉人用草药治病,那些晒干的草根、树皮,煮在水里,就能治好多怪病。“或许,草原上的草,也藏着救人的法子。”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