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百合初绽香盈袖,黄杨凝翠伴晨昏
栽下石斛后,陆游又陆续添了些花草。有次去城东的花市,见一担百合含苞待放,洁白的花苞像沾了露水的玉簪,他便买了几株,栽在石斛旁边的陶盆里。“百合,百合,百年好合,”他笑着对自己说,“不求百年,只求这院子里,能多些香气。”
没过几日,百合真的开了。洁白的花瓣舒展着,边缘泛着淡淡的鹅黄,香气清幽,不像玫瑰那般浓烈,却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陆游常搬把竹椅,坐在盆边,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读几页《周易》,有时写几行诗句,更多时候,只是望着百合的花瓣,看阳光透过花瓣,在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香百合,香百合,你倒真会解闷。”他摘下一片落在案上的花瓣,夹进《剑南诗稿》的手稿里,那是他正在整理的诗集,里面藏着他一生的壮志与失意。
小盆山养的水黄杨,是他从老友张镃那里讨来的。张镃是有名的“花痴”,在南湖边建了“玉照堂”,搜罗了天下奇花异草。见陆游来访,便指着一丛刚上盆的水黄杨说:“放翁,这草性子耐,旱也熬得,涝也受得,最适合你这龟堂。”
陆游接过小盆山,见那水黄杨的枝叶紧凑如团云,叶片细小如雀舌,在人工堆凿的“山坳”里扎根,竟有种“虽处小盆,不改苍劲”的气度。他把小盆山摆在石斛和百合中间,案上顿时有了“山有草木,室有清香”的意趣。
从此,龟堂的晨昏,便与这几盆花草分不开了。
清晨,他第一件事便是给石斛浇水——用铜勺舀来井华水,沿着盆沿慢慢浇,生怕冲坏了根须;然后给百合松松土,看有没有新的花苞冒出来;最后对着小盆山的水黄杨,揉揉它的叶片,像在跟老友打招呼。
傍晚,夕阳透过窗棂,照在石斛的茎节上,紫褐的茎泛着古铜色的光;百合的香气在暮色里更浓了,混着檀香,让人忘了尘世的烦忧;水黄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