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二年(372 年)春,司马昱发现自己成了 “人肉传声筒”。桓温在姑孰遥控朝政,他每天批的折子,不是 “准奏” 就是 “依桓温所请”。唯一的反抗,是在诏书中加了句 “强寇未殄,劳役未息,华饰烦费之用皆省之”—— 可惜桓温根本不在乎,该修的宫殿照修,该加的军饷照加。
六月,荧惑再次入太微,他把郗超叫进内殿:“当年海西公被废,也是此星象,如今又来,卿能保朕无虞乎?” 郗超跪下说:“大司马方致力于北伐,必无他意。” 他苦笑:“北伐?他不过想借废立立威罢了。” 想起去年桓温在白石屯兵,自己带着酒肉劳军,桓温却连正眼都不看,就知道这 “君臣相疑” 的戏,早该收场了。
七月,立完太子司马曜的第二天,司马昱突然病倒。临终前想见桓温,使者往返三次,桓温都称病不来。他对着空殿喊:“丞相若来,朕尚可托孤;若不来,遗诏亦无用矣。” 最终只能写下 “桓温辅政,依诸葛亮、王导故事”,把江山交给这个既忌惮又依赖的权臣。咽气前,他望着殿角的蜘蛛网,突然明白:自己这一辈子,看似在清谈中躲躲藏藏,实则从未逃出权力的罗网。
史臣说他 “神识恬畅,而无济世大略”,其实冤枉了他。在桓温的刀锋下,在门阀的夹缝中,能保住晋室香火,能让桓温至死未敢篡位,已是这位 “玄学皇帝” 最大的政治智慧。当他的灵柩送出建康城,桓温望着棺木长叹:“若先帝在,吾岂敢至此?”—— 这大概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也是最深的讽刺。
咸安二年(372 年)七月,建康宫的蝉鸣格外刺耳。十岁的司马曜跪在简文帝灵前,手里的孝杖比他还高。三天前,他还是会稽王世子,如今却成了东晋的皇帝。望着台阶下桓温的甲士,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儿啊,谢安伯伯可托,桓温叔叔不可信。”
宁康元年(373 年),桓温来朝,司马曜躲在太后身后,看见这位 “大司马” 的胡须上还沾着北方的尘土。桓温要九锡之礼,谢安却拖着不办,说 “遗诏未及”。他不懂九锡是什么,但看见桓温气得摔玉板,就知道谢安在保护他。同年七月,桓温病死,他躲在宫里画了幅《猛虎坠崖图》—— 压在头上的大山,终于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