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先是习惯性地皱起,像是在思考一个拙劣的玩笑,但随即,那困惑的底色变得深沉起来,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圣玛丽医院?”副校长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随意,变得低沉而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仔细斟酌过才吐出来。
他放下了酒瓶,瓶底落在厚重的橡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特护病房?”他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如同探针,牢牢锁定在昂热脸上,试图从那片平静无波的灰蓝色深潭中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涟漪。
昂热摩挲刀柄刻痕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眼,迎上副校长那变得异常锐利,充满探究的目光。他脸上惯常的优雅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同样带着深度困惑的凝重。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朋友眼中那份绝非伪装的惊疑。
“是的,圣玛丽医院。”昂热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放慢了,带着一种确认事实的慎重,“在伦敦。他在和龙王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内脏几乎......但撑了三天,医生尽了全力。他最后是在病床上平静离开的。”
他描述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消毒水的味道,窗外伦敦灰蒙蒙的天空,病床上挚友苍白却努力维持平静的脸庞,以及那双最终失去所有神采的湛蓝眼睛。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窗外的雨声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副校长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困惑,荒谬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感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械。
“不。”这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干涩而笃定。
“希尔伯特,不对。”他向前微微倾身,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昂热,声音压得更低:“没有医院。没有三天。没有病床。”
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卡塞尔庄园,就在那片废墟里。他......”
“在深度暴血之后,便和那头龙王一同埋葬在了卡塞尔庄园!”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凿感。
昂热握着折刀的手,指关节在鹿角刀柄上压出了清晰的白色印记。他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万年冰封的湖面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他同样死死地看着副校长,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一丝动摇,一丝谎言,哪怕一丝精神失常的迹象。
然而,他只看到了同样深不见底的困惑,以及那份与他自身记忆同样“真实”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