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颗露珠从蒲公英绒毛上滚落时,公交站台的地砖缝里突然钻出些细小的绿芽。这些嫩芽顶着透明的种皮,像裹着层月光,芽尖上沾着的光屑在晨雾里轻轻跳动,细看竟都是些微型的画面:有环卫工阿姨给新苗浇水的样子,有男孩趴在画本上涂鸦的样子,还有护工阿姨围裙上沾着的药渍轮廓。
三花猫把爪子搭在砖缝上,尾巴尖扫过绿芽,种皮便簌簌裂开,露出里面泛着金边的子叶。子叶展开的瞬间,站台的空气里突然弥漫开淡淡的茶香,混着南方茶园的湿润气息——是环卫工阿姨孙女寄来的新茶,此刻正顺着根须往泥土深处钻,在地下织成张透明的网,把附近的善意都兜在里面。
卖豆浆的大婶推着车过来时,正好看见绿芽在晨雾里舒展。她从保温桶里舀出勺豆浆,轻轻淋在砖缝里:“给小家伙们添点养料。”豆浆渗入泥土的瞬间,绿芽突然拔高半寸,子叶上浮现出串细密的纹路,像无数只小手在泥土里相握。大婶凑近看,纹路里竟藏着她年轻时的样子:当时她在街角摆摊,总给没带钱的学生赊豆浆,有个戴红领巾的男孩非要留下颗玻璃珠当抵押,珠子里映着颗歪脑袋的星星。
“原来那颗珠子早把暖种在这儿了。”大婶刚把保温桶盖好,就看见男孩背着画板跑来,画本里的光碟正从 pages 间振翅飞出,绕着绿芽飞了三圈,翅膀上的光屑落在子叶上,化成行极小的字:“善意是会扎根的。”
男孩蹲在站台边翻开画本,发现昨夜新画的樱花树下,多了个小小的苗圃。苗圃里的幼苗形态各异:有株顶着红布碎片,那是修车铺小伙昨天路过时落下的;有株缠着半张糖纸,是卖气球的小贩给孩子们分糖时飘来的;还有株的根须上沾着点红墨,不用看就知道是博物馆里那支红笔的痕迹。
“它们在自己认亲呢。”男孩往画里添了只洒水壶,壶嘴刚画完,就有滴真的露水从樱花树上落下,正好滴在绿芽的子叶上。露水炸开的瞬间,画本里的苗圃突然活了过来,幼苗们开始互相缠绕,根须在泥土里织成张网,网上缀满了各种信物:有粮票的碎片,有银杏叶的脉络,还有玻璃珠折射的光斑。
公交车进站时,车厢里挤满了提着菜篮的老人。有个老奶奶指着窗外的绿芽笑:“这东西长得真快,昨天还没这么高呢。”她的菜篮里装着颗饱满的橘子,是卖水果的大叔塞给她的,“他说这橘子甜,能润嗓子。”橘子皮上突然渗出点汁水,顺着车窗缝隙飘出去,落在绿芽旁边,化成只小小的光虫,钻进泥土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