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在宇宙边缘苏醒的星球,很快有了名字——“待续星”。
连星虫的线刚搭到它的大气层,系梦绳幼苗就顺着光纹疯长起来。它们不像失重星的藤蔓那样缠绕,而是笔直地伸向天空,每片叶子都卷成空白的纸卷,风一吹就哗啦啦翻动,像在催促谁动笔。
第一个踏上待续星的是小男孩。他口袋里的沙滩石一落地,就顺着藤蔓的根须滚成条小河,河水里浮着的沙粒都在发光,凑近了看,每个沙粒上都刻着新的句子:“空白不是结束,是风还没把故事吹到纸页上。”
螺旋星的诗人跟着来了。他的螺旋角已经转成模糊的光团,纹路里的诗行开始往待续星的纸卷叶上跳,可刚落下就会消失——这里的故事不需要现成的文字,得等新的心跳来填满。诗人索性把旋转诗卷铺在地上,让路过的风在上面打滚,风卷过的地方,果然冒出些歪歪扭扭的词:“云在练习新的形状”“石头在学怎么打招呼”“光正在编新的颜色”。
影息星的人影们最喜欢待续星的黄昏。这时光与影的缝隙最宽,他们的影子能在纸卷叶上拓出半透明的轮廓,轮廓里慢慢长出模糊的片段:有颗拖着尾巴的彗星正在练习刹车,有朵星云在偷偷攒新的颜色,还有个从未见过的小生物,正用触角卷着颗星子,好像在练习写第一封信。
守灯塔的老人把贝壳摇篮挂在最高的藤蔓上,里面的发光沙粒每天都会掉出一颗,落在纸卷叶上就变成个标点符号。到满月那天,沙粒已经拼出个巨大的省略号,悬在待续星的上空,像在对全宇宙说:“别急,我们慢慢讲。”
小男孩和小女孩在河边捡沙粒时,发现水里漂着片特别的叶子。他们把各自的句子写上去——男孩写“浪涛又在给沙滩寄信了”,女孩写“翅膀记得第一次起飞的风”——叶子突然卷起,变成只发光的纸船,顺着沙粒河漂向宇宙深处。
阿浮收到纸船时,失重星的新星石正长出第一圈光纹。她把纸船放进光纹里,纸船立刻舒展开,变成片新的系梦绳幼苗。这次,幼苗顶端的星石上不再空白,而是映着待续星的影子,影子里,无数空白的纸卷叶正在轻轻摇晃,像无数只等待被握住的手。
连星虫的线还在延长。有时会有陌生的飞船顺着线飘来,有的船身画满问号,有的载着装满故事的罐子,有的船员举着空白的本子,眼睛亮得像刚点燃的星子。他们落在待续星上,踩碎的光斑里会冒出第一句属于他们的话,然后纸卷叶就会沙沙作响,把这句话织进藤蔓里。
物理学家的笔记本又多了新的一页,画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圆,一个写着“已说的”,一个写着“未说的”,中间用无数条线连着。他在旁边批注:“宇宙最动人的规律,是永远有下一句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