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的喧嚣,非但没有因为那支庞大船队的到来而停歇,反而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数千名力工的呼喊声,不再是先前那种此起彼伏、杂乱无章的调子,而是汇成了一股统一的、充满力量的洪流。
“嘿!嗬!”
“上肩!”
“走稳咯!”
在革新司官员们嘶哑的指挥声中,力工们两人一组,将一个个沉甸甸的麻袋从船舱中抬出,踏着被无数草鞋磨得光滑的跳板,快步走上码头。
岸边,数百辆早已等候多时的四轮驴车整齐排列,仿佛一支沉默的军队。
每辆驴车旁,都有一名均田司的吏员负责监督计数。力工们将麻袋稳稳地放在车上,吏员便用朱砂笔在手中的簿子上划下一道。
“甲三队,满五十车!出发!”
一名嗓门奇大的官员,站在一块高高的货箱上,挥舞着手中的令旗。
“出发!”
车夫们一声吆喝,扬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清脆的响,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驴子便迈开蹄子,拉动着沉重的车身,缓缓转动起来。
车轮滚滚,碾过坚实的青石板路,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五十辆满载粮食的驴车,汇成一条长龙,在无数人震撼的目光注视下,朝着京城的方向,浩浩荡荡地驶去。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队车马刚走,后面立刻便有新的空车补上。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麻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又以同样的速度被从船上搬运下来,形成一个永不停歇的循环。
整个码头,仿佛变成了一台巨大而精密的仪器,循环往复的运转着。
船是粮仓,力工是士卒,而那一辆辆远去的驴车,便是刺向敌人心脏的刀锋。
在这片震天动地的喧嚣中,码头一角的茶水摊,却显得有几分异样的安静。
范仲淹就坐在一张最普通的长条木凳上,身前的桌子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裂开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
“店家,一碗大碗茶。”他声音温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