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卯时初。
这是京城一天之中最是沉寂的时刻。
夜幕尚未完全褪去,黎明前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初春时节冰冷的寒气凝结成霜,无声地铺满了每一片屋瓦与石板路。
长街之上,除了偶尔传来更夫那拖得长长的报时声,便只剩下寒风卷过空旷巷道的呜咽。
然而,在这座沉睡的巨城之下,一股足以搅动风云的暗流,已经开始疯狂涌动。
永安侯府,后院内堂。
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
永安侯常乐搓了搓因为早起而有些冰冷的双手,将一份刚刚拟好的手令,递给了面前的心腹大管事,王胜。
“按照这上面写的,立刻去办。”
王胜借着烛光,将那手令上的字句匆匆扫过,他那张一向精明干练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握着手令的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侯、侯爷……您这是……”
钱忠的声音发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城东、城西,连同咱们在辰安坊最赚钱的那几间香料铺子,全都……临时改成粮铺?”
“十二间铺子,同时开张?”
“备粮……十万石?!”
“而且……而且这陈米只卖二十文一斗,新米……新米才卖二十六文?!侯爷,这比前几日萧家的价格还要低!这、这不是卖粮,这简直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往护城河里倒啊!”
钱忠“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常乐的大腿,声泪俱下:“侯爷!三思啊!咱们常家家大业大,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咱们跟萧家不同,他们家底厚实,我们……我们若是这么干,不出十日,府库就要被彻底掏空了!”
常乐没有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目光平静得有些吓人。
“钱忠,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回侯爷,整二十年了。”
“那你见我常乐,做过亏本的买卖吗?”
钱忠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常乐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又带着几分疯狂的笑意:“既然没有,那你这次就听我的。”
他俯下身,拍了拍钱忠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