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白马义从列阵完毕的同时,远方地平线上,一片庞大而杂乱的烟尘如同移动的沙暴,滚滚而来。三千乌桓骑的麾旌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与白马义从的整齐划一、矛刃耀目截然不同,乌桓人的马匹毛色驳杂,赤、白、棕、青、黄、黑,杂花乱色的,而他们的马具也是杂乱不一,大多数人是骑的光背马,只有少数人在马背上铺了一张毡布,骑士们更是穿着各色服饰,有的是麻衣,有的是兽皮衣,有的挂着骨饰,头上的皮帽也样式各异,许多人脸上涂抹着赭石或靛蓝的油彩。一面面代表着不同部落、不同家族徽志的彩条幡纛在风中狂舞纠缠,鹰、狼、鹿、熊等图腾狰狞可见,猎猎作响,他们的骑阵像一片乱彩斑杂的屏帏。又如同一股席卷了沿途遇到的一切并将之搅在一起滚滚向前的洪流。
领军的正是蹋顿和楼班。他二人的马明显比周围骑士的马要高大,而且他们那一套崭新的鎏金嵌宝马具在这一片乱七八糟的混搭中也格外闪亮,攀胸与鞧带上的金铃随着战马的步伐叮当作响,在一片嘈杂中格外刺耳。
“额真!特尔额格勒钦哈布楚乌苏图格勒尼!阿利罕洪奇格!”(大人!前方有严阵以待的汉人骑兵部队!)一名乌桓哨骑从前方飞驰而回,在蹋顿和楼班马前勒住,急促地报告道。
蹋顿闻言,浓眉一挑,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不屑的弧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他侧头对楼班道:“额格勒钦?哈!特尔公孙瓒洪,额真德钦额尔德尼奥格勒洪阿日其拉哈苏德!马尼巴亚斯乌格泰布!比德巴图鲁德,哈布楚泰伊尔格泰图格勒尼洪阿日其拉哈苏德乌格伊!布热杜加尔!乌奈嘎苏德奥伦达!”(汉人骑兵?哈!定是那公孙瓒,这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那咱们可不能示弱!勇士们,我们要以攻击的姿态前进!吹角!全军整备!)
楼班看着远方那片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却异常肃整的纯白色阵列,眉头微蹙,心中掠过一丝警惕。但蹋顿的话已点燃了周围许多人的热血,他们纷纷鼓噪起来,呼喊着要煞煞汉人的威风。楼班略一沉吟,知道此时若退缩,必挫己方锐气,且父亲丘力居的嘱咐也言犹在耳。他点了点头,用同样洪亮的声音下令道:“提姆!蹋顿海日苏泰!布格德,莫里德塔塔布!胡达拉阿利洪奥伦达!”(好!就依蹋顿之言!全军,换马上弦!以攻击阵型前进!)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在乌桓阵中次第响起,穿透喧嚣。随着号令,三千乌桓骑士突然被唤醒,喧嚣声浪瞬间转为一种压抑的、充满战意的低吼。他们娴熟地飞身从负重行进的驮马背上,换乘到一旁专门用于冲锋陷阵的战马之上,同时将挂在一旁的角弓取出上弦,弓弦绷紧的“咯吱”声连成一片。原本松散杂乱的队形开始迅速聚拢、调整,各部族的头人呼喝着,驱使着自己的部众。很快,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小型突击集群组成的宽大正面攻击阵型初步形成。马速也由慢步转为快步,隆隆的蹄声使大地都为之震颤,卷起的烟尘更加浓烈,如同裹挟着死亡气息的乌云,带着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向着公孙瓒所在的公孙瓒部方向稳步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