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衣袋里传来幼龙的小呼噜,萍姥姥指尖凝出抹流云。那云絮钻进小龙梦境,化作蓬松的琥珀软垫,裹住了她总在噩梦里下坠的尾巴尖。
(壶中一夜,人间半刻。待林涣揉着眼变回人形推开木门,只见胡堂主举着戒尺冷笑:“睡到日上三竿?”少女鬓角还粘着片萍姥姥衣襟的梨花绸,袖袋里新开的踱山葵偷偷探出暖玉色花苞。)
(2)
尘歌壶的午后浸在琉璃百合的甜香里,萍姥姥正握着竹剪修整花枝,袖口沾着几点刚浇过水的湿痕。忽觉裙角一沉,低头便撞进双亮得惊人的青瞳里——林涣整个儿趴在她石青色的衣裾上,龙尾巴卷着根狗尾巴草,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她脚踝。
“阿萍~阿萍~”少女把下巴搁在老人家膝头,发间未束的银丝带缠着片落叶,“你窗台上那盆会包手的亮晶晶花……”
萍姥姥剪子尖悬在半空,忍笑戳她脑门:“叫婆婆。”
“婆婆!”林涣立刻改口,龙尾巴尖讨好地勾住竹剪把手,“就分我个小芽嘛!我保证不学胡堂主拿它当镇纸!”
壶中天色说变就变,几滴雨砸在琉璃百合瓣上。林涣趁机拽着老人家往亭子里躲,尾巴卷过石凳时“不小心”扫落了茶盏。青瓷落地脆响里,她已变出个荷叶大的岩元素托盘,稳稳接住溅起的茶水:“您瞧!我连茶都不会洒——”
萍姥姥慢悠悠拂开她发间沾的草屑:“踱山葵性子娇,见着生人便装死。”
“我熟!我特别熟!”林涣双眼放光地比划,“往生堂后院那株,我每日给它哼《安魂赋》!”其实那葵花因她总戳花蕊,已自闭成琥珀块三月有余。
雨丝斜掠过亭角,在石阶溅起细碎银珠。林涣忽然变回龙形,青鳞小龙不过手臂长,蜷在萍姥姥掌心像块温凉的玉。她用小爪子推着老人家的拇指往壶中花圃去,龙须扫过虹彩蔷薇时带起星点磷光:“就要指甲盖那么丁点儿的小苗……我用尾巴给您翻三天土!”
萍姥姥指尖轻点她湿漉漉的龙鼻子:“上回说帮甘雨收清心,结果把绝云间的花啃秃了半边?”
小龙僵住,尾巴尖心虚地卷成问号。忽然瞥见只团雀跌进水洼,她炮弹般射出去,龙身掠过处带起道彩虹。待叼着湿漉漉的团雀回来,林涣故意把水珠全抖在石桌上,爪下却推来个岩元素凝成的小暖炉:“婆婆暖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