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们被安排住进涅瓦河畔的“玻璃宫”——外墙全由镜面组成,白天反射冬宫的金顶,夜里反射雪原的极光,唯独照不出自己的模样,就像她们在这世间没有立足之地,没有属于自己的身份。
而同样类似的故事也方式在一个雪夜,镜面宫里传来断弦般的尖叫,那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仿佛是命运的哀号。
女官们冲进去,只看见摇篮翻倒,炉火熄灭,雪片从敞开的窗灌进来,落在地毯上像一床碎骨,仿佛预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悲剧。
情妇被吊在水晶吊灯下,脚尖还穿着缎面舞鞋,鞋尖凝着冰,就像她那冰冷而又绝望的生命。
她的丈夫——彼时正陪同女皇检阅近卫军——收到急报后,只回了六个冰冷的字:“按惯例处理。”这六个字,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剑,斩断了情妇最后的希望。
惯例就是:把尸体装进雪橇,拉到芬兰湾,凿开冰面,连人带摇篮沉进去。
冰层合拢前,有人看见那只缎面舞鞋浮上来一次,像一枚不合时宜的浮标,旋即又被暗流拖走,仿佛是情妇那不甘的灵魂在挣扎。
于是,欧洲的家谱越翻越厚,厚到每一页背面都渗着一圈淡褐色的渍。
那其实不是墨水,而是提前支付的惨痛代价,是无数私生子用鲜血和生命书写的悲剧。
每一次“废嫡立幼”的风声,都会让原配、大舅哥、教区神父、账房先生,甚至远在战场的雇佣兵,同时伸手到同一只钱袋里,摸出一截绞绳、一杯毒酒,或一把冰凿,为了维护那所谓的家族秩序和利益,不惜一切代价。
私生子们还没来得及长大,名字就先被写进遗嘱的附录,又被狠狠划掉;再写进下一任情妇的诗歌,再次被无情划掉。划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注脚:“倘若存在,即需抹除;倘若抹除,即从未存在。”
这便是他们那可悲又可叹的命运,在历史的长河中,如同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短暂地划过,却留不下任何痕迹,只留下一片无尽的黑暗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