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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货与装船:货物在广州城外的仓库集中后,会经过中外双方代表的共同检验,合格后方能装上来接运的小艇(“驳艇”),运往停泊在珠江主航道的大船上。装船过程也有官员监督,以防夹带违禁品或偷漏税款。
交易季不仅是商业活动,也是一次独特的文化交流和有限的社会接触。获准上岸的外国商人、船长、水手(人数受到严格限制)被安排住在指定的“夷馆”区,活动范围受限,不得随意进入广州城内。
在夷馆区,形成了一个微型的国际社区。语言混杂(广东话、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少量英语和荷兰语),各种奇怪的交易在进行(以物易物、购买补给品、兑换货币)。西方的自鸣钟、玻璃器、望远镜在这里展示,中国的茶叶、瓷器、漆器也被外商们购买作为个人收藏或礼物。
一些大胆的西方人试图通过行商或像林弘仲这样的买办,接触中国的学者、医生甚至官员,向他们展示西方的科技产品(如地图、天文仪器),希望能引起兴趣,为更大的贸易和政治机会铺路。耶稣会士们也利用这个机会,与士大夫阶层接触,传播教义和西方知识。但这种交流始终处于官方的严密监控之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整个交易季中,郑芝龙的影子无处不在。虽然他的人马并不直接出现在广州的市场上,但他的影响力通过两种方式体现:
1.令旗的权威:几乎所有中国海商都必须持有他的令旗,这意味着他们利润的一部分早已作为“饷银”上缴。这无形中提高了货物的基础成本。
2.利益的渗透:有充分的证据表明,郑芝龙本人及其家族、亲信,通过白手套或入股的方式,深度参与了行商的业务,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最大的幕后货主之一。最好的生丝、最精美的瓷器,很可能优先供应给他的船队。广东的官员和行商,在处理与海洋贸易相关的事务时,不得不充分考虑厦门的意志。
此外,明朝的市舶司、广东的地方官府,也会征收各种名目的税钞、船钞、规礼。层层盘剥之下,最终的成本都由消费者和末端商人承担。
因此,广州的交易季,是一场在严密控制下进行的、极其繁荣却又充满扭曲的财富盛宴。它展示了中华帝国在晚期依然拥有的巨大生产能力和对外吸引力,也暴露了其官僚体系的僵化、腐败和对海洋利益的复杂心态。它既是全球贸易网络的关键一环,又是一个相对封闭、自成一体的独特系统。
当最后一艘满载丝绸瓷器的商船缓缓驶离珠江口,季风也开始转向时,喧闹了近半年的广州交易季便逐渐落下帷幕。夷馆区重归寂静,行商们开始盘算这一季的盈亏,官员们则计算着入库的银两。
而巨大的财富,则沿着那些海上高速公路,流向澳门,流向厦门,流向马尼拉,流向长崎,甚至远渡重洋,去往更遥远的世界,滋养着不同的文明,也改变着历史的进程。
林弘仲站在码头上,望着远去的帆影,心中计算的,或许不仅仅是银钱的数目,还有这繁华背后,那脆弱而复杂的平衡,以及他自己在其中那既光鲜又危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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