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发现质量不合格，以次充好的，一律从补贴名录上拿下！工厂领导班子，全部停职反省，接受调查！”
“我倒要看看，我们国家的工业体系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这样的垃圾！”
会议，就此结束。
张万年像是一尊石像，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仿佛能看到，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朝着他和他的工厂，当头罩了下来。
他完了。
许辰走到李建国的身边，这个少年还拄着那把大铁锤，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有激动，有茫然，还有点后怕。
许辰伸出手，轻轻的，却很有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建国，干得漂亮。”
李建国紧绷的身体，在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后，终于松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许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从没有过的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腰杆挺得笔直。
“走，我们回家。”许辰的声音很温和。
“嗯！”
李建国放下铁锤，跟在许辰身后，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稳。
当他们经过张万年身边时，许辰甚至没有偏头去看那个已经跟死人差不多的对手。
他只是走到了那堆碎铁前，停下脚步，弯腰，从里面捡起了一块最小的碎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和那个来自农村的少年，走出了这间决定了很多人命运的会议室。
门外，阳光很好。
会议室里，副部长已经甩手走了，只留下一句“等候调查组的通知”。
那几位国营厂长像是得了大赦，一个个逃一样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丢人又害怕的地方，临走前，谁也没有再看瘫在椅子上的张万年一眼。
刚才还称兄道弟的人，现在躲他都来不及。
空荡荡的会议室，转眼间只剩下张万年一个人，还有满桌的乱七八糟。
他呆呆地坐着，目光落在那颗依旧完好无损的许氏齿轮上。那颗齿轮，让他所有的算计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
他明明占尽了道理，站在了国家和集体的立场上，明明有那么多领导支持，有那么多盟友帮腔。
他怎么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输给一个农村来的年轻人，输给一颗小小的齿轮，和一把大铁锤？
过了很久，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那颗齿轮，想要感受一下那份坚硬，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他的手，在离齿轮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却又没力气地垂了下去。
他不敢。
他怕那冰冷的触感，会把他心里剩下的那一点点，属于国营大厂厂长的骄傲，也给彻底弄碎了。
“完了……”
一声无力的自语在空旷的会议室里轻轻的回荡，属于张万年的时代，在这一锤之下结束了。
走廊里阳光很好，许辰和李建国一前一后走着。
李建国脑子里还嗡嗡响，都是刚才砸锤子的声音，还有张万年那张惨白的脸。
他们赢了。
这个念头让李建国浑身发热。
“辰哥……”李建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去给你记头功。”许辰的脚步没停，声音很平稳。
两人快走到电梯口，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秘书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
“许辰同志，李建国同志，请留步。”
许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这个刚才一直站在副部长身后的秘书。
李建国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站到了许辰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