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恰好映出窗外练武场的一角。
大姐那身靛蓝色的骑射装还挂在木架上晾晒,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倔强地翘着,像某种无声的抗议。
“二小姐,您看这支累丝金凤步摇如何?”
菊嬷嬷手脚麻利地从妆匣里拈出一支精巧的发饰,在她鬓边比划着。
“配您这身藕荷色的新衣裳,走动时垂珠叮咚轻晃,最是应三公主那‘玉塘春暖’的景致了。”
林玉娇刚要点头,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立刻疾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扇,恰好看见大姐一身束袖武装,从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利落地翻身而下。
那动作,比军营里的小子还潇洒。
她的衣摆上还沾着几根枯黄的草屑,腰间却挂着个与她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丁香色绣花荷包。
不用问,定是父亲又从军营里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当宝贝塞给她了。
“大姐!”
她忍不住推开窗棂,扬声喊道。
“三公主的赏花帖,你到底去不去?”
林玉婉正解下腰间的佩刀,随手扔给一旁候着的小厮,闻言只是抬了抬眼。
“知道了。”
她的声音带着奔波后的沙哑。
“你先把衣裳花样定好,我戌时回来试穿。”
“你怎么又要出去?”林玉娇皱起了眉。
“有点小事要办。”林玉婉满不在乎地回答,随手抹了把额间的薄汗。
林玉娇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提醒她,她那张素净的脸上还沾着一道灰扑扑的痕迹。
她赌气似的转回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叹了口气。
“菊嬷嬷,把去年七夕戴过的那套珍珠排簪也找出来吧,多备几样总是好的。”
镜中,院角的兵器架依然清晰可见,那杆红缨枪的穗子正在秋风里晃啊晃,像极了她们这些闺阁女儿家,永远也理不清的烦闷心事。
菊嬷嬷翻找着,突然“哎呀”了一声。
“老奴想起来了,上个月苏尚书家的苏小姐办赏菊宴,戴过一套和这支点翠极像的头面……”
“那就用那套烧蓝的!”
林玉娇猛地截住她的话头,声音里透着压不住的火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里的丝帕。
铜镜里,不知何时,小妹林玉宁那张圆圆的笑脸趴在了窗台上,可一下子又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