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村长叔,您来得正好!”江炎指着仓房里那堆小山似的红薯,“李桂香,她趁我病着,把我家的红薯,一颗不留全给刨了!”
“你放屁!你血口喷人!”李桂香立马跳脚尖叫,“那就是我家的!我家的!”
江大国走到仓房门口,蹲下身,捻起一撮泥土,又拿起个红薯端详片刻。
“这土,瞅着倒真像是东头地里的。”
跟着江大国一起来的,还有村里的会计陈福生,一个干瘦的老头。村里哪家哪户的地在哪个旮旯,种的啥,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桂香嫂子家的地,确实在西头,种的是苞米高粱,”陈福生慢悠悠开了腔,“我可不记着她家啥时候种过红薯。”他又添了一句:“前儿个我从东头路过,江炎他们家那几分地,确实像是被人给祸祸了,翻得乱七八糟。”
李桂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
江大国站起身,看着她:“桂香,这事儿,你得给个说法。”
“我、我……”李桂香支吾了半天,索性脖子一横,开始撒泼,“就算是我拿的又咋地?他们兄妹仨,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拿他点红薯,那不是天经地义!”
“住你家的?”江炎胸膛起伏,“这屋子,是我爹娘留下来的祖产!”
“吃你家的?我们自个儿开荒种地,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口粮,啥时候吃你家白饭了?”
“八年前,是谁难产差点见了阎王,我爹妈又是咋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李桂香这么快就忘了?良心让狗吃了?!”
江炎这话一出口,院里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们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哎哟喂,可不是嘛!当年要不是江大山冒着能埋死人的大雪把她从山那头背到镇上卫生院,李桂香那条小命早交代了!”
“翠花嫂子更是眼睛都没眨,守了她三天三夜,端屎端尿的!”
“这可真是……啧啧,把恩情当驴肝肺了这是!”
四面八方的议论声,一句句跟小锥子似的扎在李桂香身上,她脸上臊得慌。
江大国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桂香,大山兄弟两口子对你啥恩情,全村老少爷们可都瞧着呢。你现在这么干,让大伙儿咋想你?”
“我不管!”李桂香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这红薯,我是不会还的!有本事你们把我剁了!”
江炎没再跟她磨叽,手往怀里一探,再抽出来时,掌中已然多了一管黑沉沉的铁家伙。
那乌黑的洞口,不偏不倚,就那么直愣愣地对准了李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