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攒了三个月的稿费,”林墨砚笑了笑,眼角有浅浅的纹路,“给报社写稿子赚的。你不是总说,想有只自己的杯子吗?”
那天傍晚,他们坐在后山的老槐树下,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槐花像雪一样簌簌落下,落在望舒的发间,落在林墨砚的书页上。
“等我回来,”林墨砚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等我考上大学,回来娶你。”
望舒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把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说:“谁要你娶。”话虽如此,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林墨砚把搪瓷杯往她怀里一塞,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走了。”
“嗯。”
“记得给我写信。”
“嗯。”
“地址我写在书的扉页上了。”
“嗯。”
望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角,手里的搪瓷杯还带着他的体温。槐花落在杯沿上,像撒了层碎雪。
二、褪色的信纸
县高中的生活比林墨砚想象的要苦。宿舍是三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冬天没有暖气,冻得人整夜睡不着;食堂的玉米糊糊总是掺着沙子,咽下去喇得嗓子疼。可每次收到望舒的信,所有的苦都像被春日的阳光晒化的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舒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刚学步的孩子,可林墨砚总能从那些笨拙的笔画里,读出她没说出口的话。她说,家里的老槐树开花了,比去年开得还旺;她说,王婶的供销社进了新的水果糖,橘子味的,很酸;她说,她娘让她去相亲,是邻村的木匠,她没同意。
林墨砚把每封信都仔细收好,藏在枕头下的铁盒子里。他回信时,总会夹上片县城的枫叶,虽然没有北京的红,却也是他能找到的最像火焰的东西。他告诉她,他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发表了新的文章;告诉她,物理老师总夸他解题思路巧;告诉她,他很想再尝尝她娘做的槐花饼。
日子像老槐树的影子,慢慢拉长。转眼就是三年,林墨砚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学的是他最爱的中文系。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跑到邮局给望舒发电报,只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