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时候,风该"呼啦啦"卷着草浪跑,可今儿连草叶相碰的沙沙声都没了。
他跺了跺脚——没响,像踩在棉花上。
摸了摸胸口,心跳声轻得像蚊子哼。
"天地失声了?"他从怀里掏出竹笛。
这笛子是三年前在不周山捡的,笛身刻着"破序"俩字。
他横笛到唇边,刚要吹,突然发现——他的呼吸和空气里的静,对上了频率。
三日后的晌午,萧逸正躺在草坡上数云。
远处传来"扑通"一声——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娃娃摔了。
他刚要起身,却见周围的行人像约好了似的:挑担的老伯往左挪半步,挎竹篮的阿姐往右偏三分,赶羊的少年把羊鞭轻轻搭在肩上。
一圈空地就这么"长"出来,裹着小娃娃。
小娃娃揉着膝盖爬起来,拍了拍灰,脆生生喊:"谢谢大哥哥大姐姐!"可周围没人应,只听见她自己的声音撞在静里,又轻轻弹回来。
萧逸突然笑了。
他把竹笛举到眼前,笛身的"破序"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淡金。"最响的序,是连'序'字都不提。"他指尖一用力,竹笛"咔"地断成两截。
断口处飘出几缕轻烟,转眼散在风里,像谁偷偷写了半首诗,又把纸烧了。
韦阳村口的老槐树下,全村人都坐着。
手形草的叶片闭合得像攥紧的拳头,连草茎都绷得笔直。
张阿婆的旱烟杆在手里转了三圈,到底没点着;李二狗的牛绳在脚边绕了八个结,又解了八个结;连最坐不住的小豆子,都抱着自家芦花鸡,盯着草叶眨眼睛。
第三日寅时三刻,草叶"唰"地绽开!
万千银亮的光孢"轰"地喷出来,像谁打翻了星星罐。
光孢沾到王二婶的手背,她突然哭出了声:"娘!
我小时候偷挖您腌菜坛,您举着擀面杖追我三条街...您说'小馋猫,坛底还留着块肉呢'..."
光孢落进小豆子的衣领,他"咯咯"笑起来:"阿逸哥!
你说等我长高过石磨,就教我吹笛子...可我现在都比石磨高半头了,你咋还没回来?"
老村长抹了把脸,胡子上沾着泪:"娃们,他不喊,可我们都听见了。"当夜,村头的老槐树下支起了石桌,有人抱来自家酿的米酒,有人端出刚烙的麦饼。
没人说话,可风里飘着米酒香,石桌上的月光淌成河,比从前唱大戏时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