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朵踩着晨露往花果山走时,鞋尖沾了两滴银亮的水珠。
往常这时候,山林该有猴儿们扯着嗓子喊"小祖宗回来啦",可今儿连最皮的红屁股小猴都闭着眼蜷在树杈上,肚皮随着山风轻轻起伏——像被谁调低了呼吸的节拍器。
她伸手戳了戳蹲在石阶上的老猴儿后背。
那猴儿眼皮都没掀,喉咙里滚出含混的嘟囔:"小祖宗轻点儿,山在睡觉呢。"
山在睡觉?
孙小朵歪头看山。
从前这山的纹路总像活的,金红银紫在石缝里窜来窜去,跟她小时候偷桃被追时的心跳似的。
可今儿那些纹路全定住了,像被菩提祖师用仙笔点了定身咒,连最活泼的火纹都蜷成个小逗号。
她索性脱了鞋,光脚踩上青石板。
石板的温度顺着脚底往上爬——温温的,带着点潮,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原来山睡觉是这样。"她蹲下来,把脸贴在石头上,听见闷闷的、像敲木鱼似的轻响,一下,两下,和着老猴儿的呼吸。
第七日正午的日头最毒时,孙小朵正靠在观日崖的歪脖子桃树下打盹。
突然有片阴影罩下来——是颗拳头大的毛桃,正悬在她鼻尖前。
"谁?"她抬头,枝桠间空无一人。
那桃儿晃了晃,"咚"地砸在她手心里。
没听见落地声,倒像砸进了棉花堆。
下一秒,整座山抖了抖。
石缝里的纹路"轰"地亮起来!
金红的光流顺着山体往上窜,像孙悟空当年举着金箍棒砸凌霄殿时溅起的火星子,却比那更柔——绕过老猴儿的尾巴尖,穿过歪脖子树的枝桠,在崖边的水潭里搅出金红的漩涡。
孙小朵被光流裹着站起来。
她看见千万片桃花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慢慢开的,是"唰"地一下全炸开!
粉的白的瓣儿打着旋儿飞,落在水潭里的那片,竟映出张猴脸——圆眼睛,尖下巴,耳朵上还沾着点桃汁。
"是爹爹!"她扑过去,手刚碰到水面,那影子就散了。
可更多花瓣落下来,每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孙悟空扛着她在云端翻筋斗,有他蹲在炼丹炉前偷丹被老君追,还有...还有她第一次喊"爹爹"时,那猴儿手忙脚乱摔了三回的模样。
"原来你都记着呢。"孙小朵摸着树干笑。
树皮上的纹路突然动了动,像在蹭她的手心。
她凑近了轻声说:"不是山哑了,是它终于唱出了第一句。"
千里外的草原上,萧逸正把草茎编成个环往头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