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碎叶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陈玄策掀开驼队篷布时,一阵带着沙砾的风扑面而来,刮得他眼眶生疼。这支从长安出发的使团已跋涉月余,此刻正沿着丝绸之路北线行进,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警铃大作——三百匹骆驼驮载的丝绸箱笼表面,赫然出现新鲜的爪痕。那些划痕深浅均匀,呈五道平行排列,绝非寻常野兽抓挠的痕迹,倒像是刻意划破箱角,似在搜寻某物。
“大人,第三辆马车的车轮被人动了手脚。”蒋师仁握着断裂的车轴匆匆赶来,铁制轮毂内侧刻着细小的突厥文,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陈玄策蹲下身仔细辨认,心跳陡然加快——翻译过来的文字竟是“玉符已现”。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商队歇息的绿洲,胡杨树下几个头戴毡帽的商人正用匕首剔牙,腰间悬挂的青铜腰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那是西突厥叶护的私兵徽记。
“传令下去,今晚所有人不得离队,值夜加倍。”陈玄策将车轴碎片收入袖中,声音低沉而镇定。他望向碎叶城高耸的城墙,箭楼上飘扬的狼头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这座曾是大唐安西都护府属地的城池,如今已被西突厥势力渗透,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
夜幕降临时,陈玄策独自在营地巡视。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士兵们疲惫却警惕的面容。突然,他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那是前日加入商队的粟特商人,此刻正用鹰隼般的目光盯着驮载文书的骆驼。当陈玄策的视线扫过去时,那人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货物。
“大人,有情况。”蒋师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巡逻队在营地外围发现几枚马蹄铁,样式是典型的突厥锻造工艺。”他递来一块带血的布条,上面绣着半朵曼陀罗花,与阿罗那顺亲卫军的徽记如出一辙。
陈玄策摩挲着布条,想起龟兹铁匠铺中获得的密文。完整玉符表面的云雷纹实则是暗码地图,而他手中这枚残片边缘的缺口,竟与碎叶城地形完全吻合。当月光穿过云层斜照大地时,他鬼使神差地掏出玉符残片,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奇迹般地,玉符在羊皮纸上投映出一座烽火台的轮廓——那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秘密据点“苍狼台”。
更鼓声惊起夜枭,营地突然骚动起来。陈玄策循声望去,只见三匹快马从黑暗中疾驰而来,马上的骑手蒙着面,手中弯刀泛着寒光。“保护货物!”他一声令下,玄甲军立刻列成防御阵型。箭矢破空声中,陈玄策注意到敌首腰间的银质箭囊——那上面雕刻的鹰首图腾,与三年前在敦煌石窟壁画中见过的西突厥密探标记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