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石板路时,楚墨尘走进了镇子东头的客栈。店小二引着他上了二楼,推开窗便是片老桂树,细碎的花瓣被晚风卷着,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客官好福气,这房里能闻见桂花香,是俺们这儿最好的一间。"店小二麻利地铺着床,"听说您要住些日子?"
"嗯,想画些镇上的景致。"楚墨尘指尖捻起片桂花,放在鼻尖轻嗅。清甜的香气漫入肺腑,心口的灰金光点微微发烫——苏瑶生前最爱的便是桂花香,每年桂花开时,总要拉着他在清虚宗的桂园里待上大半天,说要把花香酿进酒里,存到他们白发苍苍时再喝。
他从行囊里取出画具,在临窗的案几上铺开。砚台里的朱砂还剩小半,是上午在茶寮用的那方。提笔蘸墨时,窗外的桂树突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枝头轻摇。楚墨尘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枝头栖着只银灰色的鸟儿,正歪着头看他,眼瞳里竟泛着淡淡的灰金。
"是你吗,瑶儿?"他轻声问,鸟儿却扑棱棱飞起,衔着片桂花落在他的画纸上。笔尖刚巧落下,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墨点,与桂花的金黄相映,像极了苏瑶笑时眼角的痣。
那夜,楚墨尘画到三更。画的是月下的桂园,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男子背对着观者,女子的发间别着桂花,正仰头望着枝头的月亮。画毕,他将那片鸟儿衔来的桂花夹在画稿里,指尖抚过纸面女子的轮廓,心口的暖意久久不散。
翌日清晨,楚墨尘被楼下的喧哗吵醒。推开窗一看,只见镇口的老槐树下围了群人,中间搭着个简陋的台子,台上站着位穿素衣的瞎眼老妪,正用沙哑的嗓子唱着什么。"这是镇上的张婆婆,"隔壁房的书生探出头来,"据说她年轻时见过忘川的样子,唱的都是阴阳相隔的故事。"
楚墨尘下楼时,老妪正唱到:"彼岸花,开两岸,忘川河畔望眼穿。魂痕玉,心灯燃,渡得痴人不渡仙..."他的脚步猛地顿住——这歌词里的"魂痕玉心灯",分明是只有亲历过忘川的人才知晓的事物。
"婆婆,"他走到台前,"您唱的词,是从哪里听来的?"
老妪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转向他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奇异的笑:"自然是听渡魂人说的。三十年前,老婆子曾在忘川渡口待过三日,见过位穿白衣的姑娘,说要等她的心上人,手里总捏着块会发光的玉。"
楚墨尘的呼吸骤然急促:"那姑娘...是不是眉心有颗小小的痣?"
"是呢,"老妪点头,声音愈发低沉,"她说她叫瑶儿,等的人姓楚,胸口有颗灰金色的光。她说若有天遇见了,要告诉他,回魂阁的莲花开了又谢,她在忘川的风里,闻见了人间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