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团员大会上,我站在车间活动室的长条桌后,手捧着一篇名为《拳头对准谁》的演讲稿,准备将其中的激情与力量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我开始朗读时,我的声音充满了激情,仿佛要冲破屋顶。我慷慨激昂地阐述着文章中的观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火焰。然而,在我的余光中,窦花的身影始终若隐若现,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她的眼神里似乎蕴含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感,那既不是冷漠,也不是简单的好奇,而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每当我与她的目光交汇,心中都会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全身。
这是她第一次交给我的写作任务,我深知其重要性,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为了能够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我花费了整整一个通宵的时间,反复琢磨、修改,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当我终于完成这篇文章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我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然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文章,确认没有任何错误后,才放心地上床睡觉,这样才能养精蓄锐,参加下午的团员大会。
我发言时,看到窦花正坐在我的对面。她身穿一件蓝色的布工装,袖口被她整齐地挽到小臂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她的头发被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紧紧地扎在脑后,显得十分利落。
作为团支部书记,窦花本应该板着脸,认真地记录会议内容。然而,此刻的她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微微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长长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深邃而迷人。
散会后她堵在门口,大我一岁的人,说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爽利:“你这稿子,没写空话。”那天风大,吹得她额前碎发飘起来,她伸手按了按,又补一句,“以后小组学习,你得多说两句。你说的话,很有份量,我爱听。”
那时中央正号召学习马列六本书,窦花雷厉风行地建起了丁班学习小组。因为是四值三倒,只要是没碰到白班或后夜,每个星期天上午九点学习,都雷打不动。
她那间靠着厂墙的独身宿舍挤满了人。起初大家还揣着新鲜,听着她站在木桌旁念《共产党宣言》,她念得声音洪亮且慷慨激昂。
那是马列小组学习的第一天,学习结束时,她竟然喊起了口号:“立雄心,树大志,坚定不移学马列!”这几句话铿锵有力,信誓旦旦。
可日子一久,书中的油墨味混着夏末的热,连窗外的鸟鸣都显得蔫。有回休息时,王梦洁趴在木桌上打盹,铅笔滚到地上。窦花瞅着,没出声,只轻轻把自己的搪瓷杯往她胳膊处推了推。
晚上下了白班,她在车间门口等我。路灯照着水泥路,我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你觉不觉得,”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比白天低了些,“大家学习没劲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