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宿在破庙里,燕彪把枪靠在神像腿上。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枪身上照出一道亮线,与他腰间烟袋锅的铜箍形成奇妙的呼应。疤脸老兵凑过来讨烟抽,烟锅里的火光明明灭灭,照见他缺了颗门牙的嘴:"兄弟,知道为啥招咱关东山人不?"他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咱这地界的汉子,能在零下四十度的林子里追狍子,扛得住饿,耐得住冻,是块当兵的料。"
正说着,外面传来马蹄声。燕彪扒着门缝看,白野被两个兵架着往柴房拖,长衫下摆沾着血。他听见文书喊"乱党探子",又见白野怀里的怀表掉在地上,表盖弹开的瞬间,月光照出内侧的直线刻痕,像极了关东山的地图。那怀表滚到燕彪脚边,他下意识地踩住,金属的凉意透过草鞋渗上来,像块冰碴子钻进骨头缝。
后半夜,燕彪借着解手溜进柴房。白野被绑在柱子上,嘴角的血沫里混着碎牙,见他进来却笑了:"那表...送你了...比枪管用..."他喘着气说,"招兵队是假的...是黑莲组织换了皮...他们要去抢长白山的金矿..."话没说完,外面响起哨声,燕彪慌忙把怀表塞进裤裆,刚跑出柴房就撞见疤脸老兵。
"藏啥了?"老兵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燕彪想起媳妇纳鞋底的韧劲,突然抱住老兵滚进草堆,拳头往他下巴上抡——这是跟猎户学的撂跤,专打麻筋。老兵嗷地一声歪倒,燕彪摸起地上的步枪,却被对方抓住枪管,两人在月光里较着劲,枪托撞在石头上迸出火星,像极了山神庙前过年时放的火炮。
"别打了!"白野不知啥时挣开了绳子,举着根烧火棍站在柴房门口,"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和枪声,文书带着人往长白山方向跑,火把在林子里串成串,像条发光的长蛇。疤脸老兵啐了口血:"狗日的,果然是黑莲!前清时就跟俄国人勾着,抢咱的山参,现在换了个马甲又来了!"
燕彪突然想起白野的话,摸出怀表掀开表盖。内侧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起来,某段曲线与他常走的猎道完全重合,旁边刻着个极小的"金"字。白野凑过来看,突然指着一处拐点:"这是黑莲的老巢...藏在瀑布后面..."他扯下布条包好怀表,"燕兄弟,关东山的山是咱的山,水是咱的水,不能让外人刨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