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带着铁锈般浓重血腥味的黑暗……像沉重的淤泥,包裹着我,拖拽着我下沉。
妈妈的血……好冰……冰得刺骨……冰得我的灵魂都在发抖……
不知道在无意识的深渊里漂浮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眼……眼睛好重……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很久,才慢慢聚焦。
白……一片刺目的白。
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滴滴答答的仪器声。
是医院。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身体像是被冻僵了千年的石头,沉重、麻木,感觉不到一丝属于活物的温度或知觉。
“妈……妈……” 喉咙里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我下意识地呼唤,仿佛那个名字是唯一能点燃我冰冷躯体的咒语。
视线艰难地转向床边。
一个高大的、却显得异常颓唐的身影趴在那里。
是爸爸。
爸爸……
他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但那睡容……看得我心口一阵窒息的闷痛。
爸爸那张总是刮得干干净净、帅气逼人的脸,此刻布满了青黑色的胡茬,乱糟糟的,像一片荒芜的野草。
眼下是浓重的、化不开的黑眼圈,脸色是蜡黄的憔悴。
他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锁着,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
他看起来……老了十岁不止,像个被彻底击垮的巨人。
我的手……能动一点点。
我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只裹着厚厚纱布的小手,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爸爸乱糟糟的头发上,极其轻柔地揉了揉。
爸爸……好辛苦……
几乎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他头发的瞬间,爸爸猛地惊醒!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未散尽的恐惧和疲惫,在看到我睁着眼睛的刹那,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巨大庆幸!
“闹闹!宝贝!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爸爸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几乎是扑过来,极其小心、又极其用力地将我从病床上抱了起来,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