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冰冷刺骨,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三人组成的简易龟甲盾筏,在无尽的黑暗中疯狂冲撞。每一次撞击冰壁都震得人五脏六腑移位,浑浊的水花劈头盖脸,带着浓重的腥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远古深海的腐朽气息。筏子上,张骁死死抓住盾牌边缘凸起的兽首铜环,青铜剑插在缝隙中固定身形,充当着人肉锚点。陈青梧紧贴在他身后,古剑横在膝前,冰冷的河水浸透了她的防风服,长发湿漉漉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唯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未知的黑暗。陆子铭蜷在最后,脸色发青,嘴唇冻得乌紫,之前被麻醉镖射中的左肩虽经简单处理,但在寒水的浸泡下依旧阵阵抽痛,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分辨水流的方向和可能存在的威胁。
“水流……好像在加速!”陆子铭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带着喘息的嘶哑,“前面……有更大的空间!”
仿佛印证他的话,龟甲筏猛地向下一沉,紧接着被一股更强的吸力拉扯着向前冲去。前方不再是狭窄逼仄的冰壁甬道,视野骤然开阔,一种难以形容的庞大阴影轮廓在绝对的黑暗中隐隐显现。空气里的腥腐味浓烈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带着死亡和岁月沉淀的沉重感。
“抓紧!”张骁低吼一声,肌肉贲张,全身内力灌注双臂,试图稳住剧烈摇晃的筏子。
龟甲筏被水流猛地推入一片巨大的、死寂的地下水域。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透入,勉强勾勒出眼前令人窒息的景象。
一座山峦般的巨大骨架,静静矗立在这片黑暗水域的中央。
那是一具完整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鲸骸。森白的骨骼在幽暗的水光中泛着惨淡的磷光,如同远古神只的遗骨,无声诉说着亿万年的沉寂。巨大的头骨如同崩塌的山岳,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而他们,正被水流裹挟着,直直冲向那鲸骸张开着的、由无数粗壮肋骨构成的巨口!
那些肋骨,每一根都粗壮如千年古木,斜斜刺向上方,末端尖锐,犬牙交错地封闭了前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森然可怖的巨大闸门。闸门之后,是鲸骸腹腔那深邃无尽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幽冥世界。水流在骨门前形成漩涡,发出低沉的呜咽,如同巨鲸残魂的叹息。
“见鬼!冲进去就成鱼食了!”张骁咒骂着,青铜剑在水中奋力搅动,试图改变筏子方向,但人力在自然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龟甲筏依旧被漩涡拉扯着,无可避免地撞向那尖锐的骨林。
“别硬抗!”陈青梧的声音清冷而急促,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些交错的白骨上,“看那些骨头的表面!”
借着微弱的光,张骁和陆子铭凝神看去。只见那些粗壮的鲸肋骨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而奇特的刻痕。那些刻痕深浅不一,排列组合似乎毫无规律,却又隐隐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又像是……凝固的乐章。
“是……音律?”陆子铭忍着肩痛,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这些刻痕的深浅、间距……很像古代记录乐谱的方式!青梧,你懂音律,看看是不是?”
陈青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刺骨的寒冷和令人作呕的腥腐。她将内力运至双目,凝神细察那些在幽光与水影中明灭不定的骨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湿冷的古剑剑鞘上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模拟着某种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