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王家庄的田野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金黄。村口那棵饱经沧桑的老槐树,叶子也黄了大半,在萧瑟的秋风中簌簌作响。树下,两个身影几乎成了固定的风景——姥爷王老栓和姥姥王周氏。
每天吃过早饭,王老栓就会披上他那件最干净、补丁最少的旧棉袄,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慢慢地踱到村口的老槐树下。他先是用拐杖在树根旁清理出一小块平整的地方,然后搬来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相对光滑的青石板当凳子,稳稳地坐下。浑浊的目光,便像生了根似的,牢牢地钉在村外那条蜿蜒延伸、通往远方的黄土路上。
风霜刻就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专注的期盼。他很少说话,只是长久地凝望着路的尽头,仿佛要将那地平线看穿。偶尔有马车或者行人经过,他的身体会微微前倾,眼神瞬间亮起,待看清不是期盼中的人,那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头,仿佛在计算着儿子归家的脚步。
姥姥王周氏则总是稍晚一些到来。她手里永远带着活计——有时是给儿子缝制新被子的布料和针线,有时是纳了一半的厚实鞋底(她固执地认为儿子在部队穿胶鞋冻脚,要给他做双千层底的棉鞋),有时是给儿子准备的、绣着“平安”字样的新鞋垫。她挨着王老栓坐下,把活计放在膝头,也望向那条路,但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细密的针脚,在她粗糙却异常灵巧的手指下飞快地延伸。她低着头,眼神却不时抬起,飞快地扫一眼路口,又迅速落回手中的活计。阳光透过稀疏的槐树叶,在她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她缝得很用力,每一针都仿佛倾注了无尽的思念和祈祷。
“老头子,你说……建设这会儿到哪儿了?”王周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