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原来,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在记挂着他们,在同样艰难的环境下,用他们的方式挣扎着,也试图为他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这份迟来的亲情认知,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穿透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冰封。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炕上的小雨。妹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小脑袋歪在一边,呼吸平稳而细弱。即使在睡梦中,那小小的眉头也不再像之前病重时那样痛苦地紧锁着。
林阳的目光在小雨安稳的睡颜上停留了很久,眼神变得异常柔和。他再转回头看向三舅王援朝时,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认真、带着承诺的郑重神情。
“三舅,”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坚定,“等小雨再好一点,身子骨硬朗些…我带她去看姥姥姥爷。”
王援朝正低头往烟锅里续烟丝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头,看向林阳。少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和疏离,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是真诚的暖意和一种找到了归处的踏实感。这个承诺,不仅仅是一次探望,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们兄妹,愿意重新回到亲族的怀抱。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散了王援朝心头的阴霾和沉重!他布满风霜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了自进门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充满了欣慰和希望。
“好!好小子!” 王援朝的声音洪亮了些,带着由衷的高兴,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林阳单薄的肩膀,“这才对嘛!一家人,就该在一起!你姥姥姥爷要是知道你们还念着他们,小雨也好起来了,不知道该多高兴!”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老父老母见到外孙时老泪纵横又欣喜若狂的场景。
“你姥爷前些天还念叨,说后山背阴坡的冻土底下,可能还藏着点没烂透的野山药根,开春暖和点就去挖,给…给你们留着…” 王援朝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发哽。那点微不足道的野山药根,是老人心里仅存的、能给外孙的一点念想。
破屋里,灶膛的火光温暖地跳跃着,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屋外,寒风依旧在呼啸,卷起雪沫扑打着窗纸。但屋内,一种名为“血脉”的暖流,正悄然弥散,融化了冰雪,也暂时驱散了悬在头顶的危机感。林阳看着三舅欣慰的笑容,听着他描述着王家庄的点滴,再看向熟睡中小雨那安宁的小脸,一直紧绷的心弦,第一次真正地、缓缓地松弛下来。
这间破败的寒屋,因为这迟来的亲情,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