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神都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秦正阳上朝时,目光扫过阶下的大臣,总觉得每个人的笑容背后,都藏着账册上记载的龌龊。他几次想开口提及“整顿吏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站出来附和的人,会不会就是账册上的名字;他更不知道,自己一旦动手,会不会引发朝堂的剧烈动荡。
寝食难安,成了他那段时日的常态。御膳房做的精致点心,他尝不出滋味;后宫佳丽的温婉劝慰,他听不进耳中。夜里,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梦见满朝文武都变成了账册上的名字,向他索命。
而比皇帝更坐立难安的,是那些被记在账册上的世家大族。
费无极的安国公府,深夜依旧车水马龙。
“父亲,那本账册,陛下定然已经看到了!” 费无极的长子费衍,焦躁地在书房踱步,“您说,龙天策那个匹夫,怎么敢把这种东西送进宫?他就不怕我们联手,把他碎尸万段?”
费无极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纵横朝堂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碎尸万段?” 费无极冷笑一声,声音沙哑,“现在要紧的,不是龙天策,是那本账册!刁光斗那个老狐狸,竟然留了这么一手!他被贬往岭南,却把这颗炸雷,扔到了神都!”
书房里,还坐着几位与费家交好的世家宗主——吏部尚书王显、礼部侍郎崔明等人,个个面色凝重,如坐针毡。
“安国公,” 王显擦着额头的冷汗,“账册上有我的名字……卖官鬻爵那事,虽然做得隐秘,可万一陛下较真,派人一查……”
“谁的名字不在上面?” 崔明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绝望,“连我当年为了让幼子进国子监,给管事太监塞了五百两银子的事,都被记上了!刁光斗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世代为官,盘根错节,平日里互相扶持,也互相包庇,谁的屁股都不干净。收受贿赂、任人唯亲、垄断资源,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这本账册的出现,像一把锋利的刀,将这层遮羞布彻底撕开,把他们最肮脏的勾当,赤裸裸地暴露在皇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