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祖死死盯住李纲。
“带上神卫营最精锐兄弟!带上官家……遗骸!” 李纲声音如淬火寒冰,“随我——上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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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薰门城楼·血色祭旗与无声疑窦**
浓烟如黑龙翻滚,吞噬残破箭楼。金军铁浮屠沉重的马蹄踏碎瓮城最后的砖石,每一次踏落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与濒死的惨嚎。粘稠的血泥在狭窄的街巷中肆意横流,混杂着破碎的甲叶、断裂的兵刃和难以辨认的残肢断臂。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糊、血腥,以及内脏破裂后特有的甜腥气。
种师道那杆沉重的“种”字大旗,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钉在一座由尸骸堆成的矮丘之上。旗面早已被血污浸透,沉重地垂落,却倔强地不肯倒下。老帅须发戟张,白发与血污凝结成绺,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染红了他银白的胡须。他身旁,最后的“铁鹞子”重甲步兵,如同被剥去血肉的钢铁骨架,在铁浮屠的洪流中艰难地维持着残破的圆阵。长矛刺出,捅穿重甲,换来的是更多铁蹄的践踏和弯刀的劈砍。尸体层层累积,几乎要垒成一道新的、由血肉筑成的城墙。防线,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呜——呜——呜——!”
三声苍凉、悲怆到极致的号角,如同泣血巨兽在濒死之际发出的最后哀鸣,猛地撕裂了震耳欲聋的喊杀与金鼓!那声音并非来自城外金营的胜利宣告,而是从摇摇欲坠的南薰门城楼最高处——那燃烧的箭楼残骸之下,悍然响起!
城下浴血鏖战的种师道,布满血丝的眼珠骤然暴突!浑浊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与血雾,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死死钉向那号角响起的方向!
城楼垛口处,几个身影如同从地狱熔炉中铸就的复仇神只,骤然显现!
当先一人,青袍染尘,多处撕裂,露出内里染血的单衣,身形瘦削却如孤峰峙岳,任凭寒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将他卷下这万丈深渊!正是李纲!他手中紧握着一支巨大的、沾满血手印的犀角号!那三声撕裂战场的泣血悲鸣,正是出自他口!他身后,是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地狱中爬出的蒋兴祖!他怀中紧紧抱着的,是一件被暗红血污彻底浸透、几乎看不出底色的——明黄色龙袍!龙袍宽大的下摆无力地垂落,一只苍白、属于孩童的手从袖口滑出,无力地耷拉着,拇指上那枚小小的蟠龙血玉扳指,在浓烟、火光与铅灰色天穹的映照下,闪烁着妖异而刺目的、象征着至高无上却又被无情践踏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