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回大港的公交车上,出事了。
车刚过外环,林阳突然觉得鼻子一热,手一摸全是血。他慌得直哆嗦,后座的阿姨递来纸巾,售票员给他倒了杯凉水:“仰着头,别乱动。”血浸透了三张纸巾,滴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裤上,像朵暗红色的花。
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车顶的吊环晃来晃去,突然想起姥常说的“人在世上走,就像这吊环,看着稳当,指不定啥时候晃一下”。血还在流,他却没来由地觉得,是姥在跟他说话。她是不是怪他没留下来送最后一程?是不是知道他心里难受,用这种方式让他哭出来?
“小伙子,没事吧?”售票员又递来包纸巾,“看着面熟,常来津南?”
“看姥。”林阳的声音含混不清,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她……刚走了。”
售票员叹了口气:“节哀。孩子懂事,知道上学要紧,姥在天上明白。”
那天回到家,妈妈看着他裤腿上的血迹,眼圈又红了:“准是姥想你了。”她把那截带血的裤子洗了又洗,血迹却总留着点印子,像块抹不去的疤。后来那条裤子被林阳收在箱底,考上长春师大那年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盯着那点暗红看了半天,突然蹲在地上哭了——他终于明白,有些遗憾,会跟着一辈子走。
“津南新站到了!”售票员的大嗓门把林阳拽回现实。他拎着虾酱下了车,冷风吹得鼻子一酸,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干干的,没有血。大表姐夫的车就停在出站口,车窗上贴着“囍”字,是去年小伟满月时贴的。
“上车!”大表姐夫把虾酱往后备箱一扔,“你表姐炖了肉,就等你了。”小伟在后座喊“舅舅”,手里举着个缺了胳膊的奥特曼,林阳笑着揉他的头,指尖触到孩子柔软的头发,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趴在姥腿上,看她用裂着口子的手给他编小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