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榜通知书的油墨味
六月的长春下了场连绵的雨,林阳蹲在宿舍地板上打包行李时,录取通知书的牛皮纸袋被漏雨的窗台滴湿了角。袋口露出的附小面试结果印着“未通过”三个字,油墨在潮水里晕开,像极了去年冬天纪念林信箱里发霉的信。他把那枚嵌着枫叶的玻璃球塞进书包最底层,球面上的刻痕在昏暗光线下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林阳,要不跟我一起二战考研?”赵磊递来半瓶矿泉水,他刚收到某985院校的录取通知,行李箱上贴着“研路漫漫”的贴纸,“我妈说让你去我家复习,管吃管住。”窗外传来拍毕业照的笑声,穿学士服的学生们在雨里摆着火炬手势,让他想起《夏蝉与火炬》里那个没写完的结局——主角在毕业雨天把玻璃球埋进操场,说“等发芽了就回来”。
教案本里掉出张实习时的照片。穿蓝裙子的小女孩举着纸火炬站在他身边,背景是附小操场用粉笔画的五环,如今那些粉笔画早被雨水冲得无影无踪。他想起面试结束时老教师说的“粉笔灰里的光”,当时以为是赞许,现在才明白那是委婉的拒绝。书包侧袋的《教育心理学》夹着小宇的枫叶书签,背面“老师”两个字被他摸得发毛。
雨停时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楼。纪念林的卡片在湿风里哗啦作响,有张卡片是实习班上的学生贴的:“林老师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的火炬还没点燃呢。”他伸手想摘,却看见卡片下方新长出的三叶草,叶片上凝着水珠,像极了玻璃球里未爆的气泡。
(二)绿皮火车上的玻璃球暗纹
回天津的绿皮火车在傍晚发车。林阳把行李箱塞进行李架时,听见下铺的大叔用天津话讲奥运:“当年我在津南商场看开幕式直播,那脚印烟花跟真的似的!”他摸出裤兜里的玻璃球,借着车窗反光看球心的枫叶干花,突然发现花茎旁有条极细的裂纹,像火车轨道在暮色里的延伸。
“小伙子,你这玻璃球挺别致啊。”大叔凑过来看,手指在球面上摩挲,“我家孙女也爱攒这玩意儿,说要做‘火炬种子’。”林阳想起《夏蝉与火炬》里那个收集玻璃球的配角,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书里没考上大学的那个角色,只能把梦想封在玻璃球里带走。
火车驶入天津境内时,窗外的盐碱地在月光下泛白。老姑家在津南,而他父母所在的大港被炼油厂的管道包围,小时候父亲常带他在厂门口看炼塔的灯光,说“那些塔像插在地上的火炬”。现在想来,那些炼塔的光和他怀里的玻璃球一样,都是普通人对光的执念。
(三)老姑家厨房的麻花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