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野突然把篮球砸在苏禾脚边,橡胶与结冰地板的撞击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对不住啊..."他弯腰捡球时,校服上的中医药大学校徽结着层白霜,"手滑了。" 林阳看见苏禾蹲下来帮忙,指尖擦过篮球上的冰碴,而他裤兜里的田螺壳正硌着大腿内侧,像块冻硬的石子。
深夜的水房,陈默把新缠的纱布绕在林阳手上。下午砸玻璃的伤口裂开了,血珠滴在结着冰碴的瓷砖上,和二月时的旧痕重叠。"头孢粉我混在热牛奶里了,"他低着头,松鼠贴纸胶水沾在冻红的指尖,"张浩说过敏起疹子时得喝热乎的,我给你冲了高乐高。" 水管滴水的声音里,林阳听见张野在隔壁隔间用头撞墙,墙皮簌簌落在他脚边的酸角汁瓶盖上。
第八十八次拨打时,听筒里的忙音突然变成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林阳靠在宿舍阳台栏杆上,看着楼下未化的积雪里嵌着的脚印。蒙族外套的铜扣在路灯下闪了闪,苏禾踮脚替那人整理围巾的动作,和张野描述的接吻场景重叠在一起。他摸出田螺壳钥匙扣,对着三月的冷月亮看壳口的血渍——那道纹路突然像极了被冻裂的冰河,怎么也捂不热。
赵磊把灌好的暖壶塞给他时,壶身上新贴的松鼠贴纸歪着。"大爷说消防栓玻璃钱从咱班活动经费扣,"他呵着白气,兜里的橘子滚出来,在结冰的地板上打转,"他还说...让你别老盯着手机,走廊结冰别摔了。" 林阳看见大爷值班室的灯还亮着,窗台上摆着他们送的空烟盒,盒角用松鼠贴纸粘着张字条:"少抽点,留着钱买防滑鞋垫。"
凌晨三点,林阳删除了所有短信草稿。最后一条停在"苏禾,别回了",光标在句号后闪烁三秒,被他长按删除。陈默突然从枕头下摸出铁盒,里面是攒了半月的柳芽:"听说泡水喝去心火,"他把带着冰碴的芽塞进林阳手心,"就是有点苦。"
张野在下铺翻了个身,床板吱呀响。"稳哥,"他声音闷在被子里,"明早我陪你去操场跑圈,把那傻逼蒙族小子的模样骂给北风听。" 林阳捏着带冰的柳芽,苦涩味顺着指缝散出来,混着赵磊塞在他兜里的酸角汁味,还有张野昨晚偷偷涂在他鞋底的防滑粉气息——这些裹着春寒的味道,此刻正替他挡住楼下那串铜铃的响声,也挡住了那个曾被叫做"稳哥"的自己,在融雪与结冰交替的路上,与某个红围巾的背影,正式分道扬镳。
而脚下的薄冰被踩出咔嚓响,像极了第八十八次忙音后,听筒里长久的、冻住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