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匣在青砖上打开的刹那,满屋皆是西域奇香。鎏金的胡旋舞俑在烛光下流转异彩,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笺,字迹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雁门关外的沙枣熟了,可惜你们尝不到这般清甜。”永琪注意到信角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燕子风筝,与当年书房里被墨汁染脏的那幅如出一辙。
入夏后,小燕子总爱带着绵亿在御花园的老槐树下纳凉。那日孩子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的琉璃兔子虽缺了只耳朵,却仍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尔泰叔叔留给你的。”她摸着儿子圆乎乎的脸蛋,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少年藏起失落的神情,笑着将兔子塞进她掌心。
边疆的急报打破了宫中的宁静。准噶尔部突袭,尔泰率部迎敌时不慎坠入冰河。八百里加急送到时,小燕子正在教绵亿吹玉哨,清亮的哨声戛然而止,白玉坠地竟裂出细纹。永琪连夜请旨出征,却被她拦住:“让我去送他最后一程。”
雁门关的寒风裹着雪粒子,小燕子跪在结冰的河岸上,手中紧紧攥着尔泰托人带回的最后一封信。信纸里夹着片干枯的沙枣叶,背面写着:“若有来生,还做护着你的兄长。”她将玉哨放在他胸口,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解围后转身的藏青背影,如今却永远定格在这苍茫天地间。
回宫那日,永琪牵着她走过宫墙下的老槐树。残雪簌簌落在肩头,恍惚间又听见漱芳斋的铜炉噼啪作响,看见两个少年为她争得面红耳赤。“他说边疆的月亮最圆。”小燕子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泪水砸在永琪手背,“可没有他,再圆的月亮也是缺的。”
多年后,已成为和硕荣亲王福晋的小燕子,常带着孙儿们坐在宫墙上看烟火。当绚丽的花火照亮夜空,她总会指着北方轻声说:“看,那是尔泰叔叔在放孔明灯呢。”怀中的玉哨虽有裂痕,却依然能吹出清越的声响,惊起一群白鸽,盘旋着掠过“午门”匾额,飞向辽阔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