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次日,钦安殿的铜鹤香炉突然青烟倒卷。容嫔跪在蒲团上的手指骤然收紧,阿依慕捧着的《古兰经》"啪"地坠地——昨夜新栽的石榴树苗竟被连根拔起,横在储秀宫阶前。暗红泥土里,还插着半块染血的羊脂玉。
"这是有人在诅咒娘娘!"阿依慕话音未落,养心殿的太监已捧着明黄圣旨疾步而来。容嫔望着圣旨上"着容嫔暂居偏殿思过"的朱批,忽然想起三日前淑妃在御花园意味深长的笑。她攥住那半块羊脂玉——正是去年乾隆赏赐的扳指残片。
冷宫的霉味渗进骨髓时,容嫔在砖缝里发现了密信。泛黄的宣纸上,兄长苍劲的字迹浸透血泪:"叶尔羌遭灾,朝廷赈灾银两被截。"她猛然想起半月前,乾隆曾提及要派心腹查探西域粮饷。窗外暴雨倾盆,她咬破指尖在信末画下石榴,却不知这封信根本送不出宫墙。
淑妃在椒房殿宴请众妃那日,容嫔正对着铜镜簪花。银质石榴发钗刚别好,阿依慕突然撞开门:"娘娘!鄂贵人说您私通回部,证据是..."话音戛然而止,殿外传来侍卫甲胄的碰撞声。容嫔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想起乾隆出征准噶尔时说的"等朕归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养心殿内,乾隆将密报摔在龙案上。所谓"通敌书信"的石榴标记,分明是他与容嫔约定的平安符。"传朕旨意,彻查此事!"皇帝的怒吼震得梁间燕巢簌簌落土。而此时的容嫔,正被押往慎刑司,途中经过宝月楼时,她恍惚听见宣礼塔传来熟悉的唤拜声。
刑具加身的剧痛中,容嫔忽然想起叶尔羌的沙尘暴。那时她躲在毡房里,听阿娘唱着:"风暴再猛,根须深的树不会倒。"当乾隆踹开慎刑司大门时,正见她在血泊中绣石榴——丝线是用染了朱砂的头发搓成的。
乾清宫内,烛火将乾隆的身影映得高大如巨像。当真相大白的奏章呈至御前,朱批御笔狠狠戳破宣纸,墨迹在"户部侍郎贪墨"几字上晕染成狰狞的墨团。"欺君罔上!"龙案上的青铜香炉轰然倒地,香灰混着朱砂散落满地,恰如容嫔受刑时溅在青砖上的血迹。
三日后的降位诏书中,淑妃跪在丹墀下,华贵的旗装沾满晨露。当"褫夺封号,降为贵人"的旨意宣读完毕,她望着远处容嫔被搀扶着登上步辇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曾经骄纵的眼尾爬上细密裂痕,恍惚间想起初入宫时,也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恪守规矩便能恩宠绵长。
景仁宫紧闭的朱门后,鄂贵人死死攥着翡翠佛珠,颗颗玉珠在掌心硌出青紫痕迹。她忽然听见宫人议论,说皇帝亲自过问容嫔的药石,甚至命太医院将西域进贡的千年雪参碾成粉末入药。而此时,容嫔正倚在储秀宫的软榻上,望着窗棂间漏下的春光,将兄长新送来的家书折成石榴形状。
御书房内,乾隆将弹劾户部侍郎的奏折反复摩挲。密探传来的消息里,那贪官竟用贪墨的银两所铸的金佛,此刻正藏在淑妃母家祠堂的暗格里。皇帝突然冷笑,将奏折投入铜鹤香炉,明黄火焰腾起时,仿佛要将这后宫前朝的腌臜事一并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