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只能勉强抱起剩下的那个编织袋,踉踉跄跄地跟在高秀芹身后。
这包东西比他想象中沉多了,像是装了一整块石头。走出航站楼,五月的阳光直射下来,高秀芹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这...这是你的车?”她声音都变了调,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白浩点点头,按下钥匙解锁,“对,咱们上车吧。”
高秀芹却往后缩了缩,胶鞋在地上蹭出一道痕迹,“这车老贵了吧?电视里见过...俺...俺这身上都是土,别给你弄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尘土的裤腿和磨损的胶鞋,声音越来越小。
白浩这才注意到她的拘谨,高秀芹正拼命拍打自己的衣裤,尽管那上面的尘土看起来已经浸入布料,根本不是拍几下能掉的。
“没事的秀芹姨,”白浩拉开后备箱,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车就是用来坐的,您大老远来,快上车歇歇。”
高秀芹还是犹豫,直到白浩主动帮她拉开副驾驶门,她才小心翼翼地蹭上车,屁股只敢挨着座椅边缘,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像是怕自己的粗糙手掌会刮花真皮内饰,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要把自己尽可能变小。
白浩发动车子,劳斯莱斯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
高秀芹整个人绷得笔直,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车里的星空顶和胡桃木饰板,嘴巴微微张开。
“这车...得多少钱啊?”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敬畏。
“没多少,”白浩轻描淡写地说,“朋友抵债给的二手车。”他不想让这个朴实的农村妇女更加不安。
高秀芹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浩子,这是俺自己晒的地瓜干,你尝尝!”
布包打开,里面是切得整整齐齐的暗红色地瓜干,散发着自然的甜香,白浩趁红灯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韧而不硬,带着阳光的味道,比进口超市卖的高级零食好吃多了。
“真好吃!”白浩由衷赞叹,“秀芹姨手艺真好。”
高秀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大伟从小就爱吃这个,每年秋收后俺都给他晒一大缸。”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布包,“这孩子打小就懂事,现在去打工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白浩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个瘦小的农村妇女脸上洋溢着纯粹的骄傲和心疼。
“大伟在哪个工地?做什么工种的?”白浩问道。
“在浦东那边,说是盖大楼的。”高秀芹立刻又精神起来,“干钢筋工,一天能挣三百多呢!”她突然压低声音,“浩子,你们城里人见识广,你说这活计能干长不?”
白浩看着前方道路,心里一酸,“当然能,现在到处都在建设,大伟有出息,您就等着享福吧!”
高秀芹连连摆手,“俺不图享福,就盼着他别像他爹似的,三十岁就把腰累坏了...”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眼神恍惚,“城里楼真高啊,都是大伟他们这样的人盖起来的吧?”
车驶入市区,高秀芹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童,脸几乎贴在车窗上,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当车子经过一处正在施工的摩天大楼时,她突然惊呼,“哎呀妈呀!这架子搭得老高了!多危险啊!”
白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几十层高的建筑外墙上,隐约能看到几个蚂蚁般大小的工人在脚手架上移动,他突然想起高轶可说过,高秀芹的儿子就在建筑工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