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画局】——
京城深巷的秋夜裹着寒气,礼部衙门的油灯在罗仰山案头摇晃。他攥着被驳回的文书,指节泛白——明明是精心筹备的祭天方案,却被同僚王侍郎当众撕得粉碎,纸屑像雪片般落在他崭新的官服上。更可恨的是,每次递呈奏折,总有人在暗处使绊子,连茶水都莫名泼在文书之上。生性木讷的罗仰山憋闷得胸口发疼,对着铜镜才惊觉,自己竟已两鬓染霜。
这日午后,他歪在藤椅上打盹,忽觉一阵清风拂过,睁眼时竟置身于桃花灼灼的山谷。溪水叮咚如环佩相击,漫山遍野的山茶、杜鹃开得泼天绚烂,连空气都带着蜜甜。他恍惚漫步至溪边茅舍,竹帘内转出位白须飘飘的老翁,腰间玉佩坠着朵褪色的墨梅,笑眼盈盈:“罗大人,可算等到你了。”
茶盏蒸腾的热气里,老翁轻抚着古拙的茶器娓娓道来:“七百年前的画院,你我也曾这般对坐。你是宋画院待诏黄筌,我乃南唐画匠徐熙。还记得我那幅《雪竹图》吗?本要献入宫中,却被你在天子面前贬为‘野逸粗疏,不堪入大雅之堂’。”老翁指尖划过茶盏裂纹,“此后我穷困潦倒,临终前对着未完成的《玉堂富贵图》发誓——若有来世,定要讨回公道。”
罗仰山惊得茶盏落地,瓷片迸裂的声响中,老翁的面容与王侍郎渐渐重叠。“如今他刁难你的每一招,正是当年你用在我身上的。”老翁袖中滑出幅泛黄画卷,画面上的牡丹花瓣竟渗出暗红汁液,“看这因果循环,就像画中笔墨,落笔时以为随意挥洒,却早有定数。”
梦醒时分,罗仰山案头多了片干枯的桃花。三日后朝会,当王侍郎再次出言刁难,他却微笑着将文书双手奉上。那夜,王侍郎府中传来消息:老爷突然高烧呓语,恍惚间竟对着虚空叩拜,连称“黄大人赎罪”。
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罗仰山得了仙人点化,也有人说撞见王侍郎深夜在城隍庙忏悔。而罗仰山自此常对着古画发呆,案头始终摆着块磁石与磁针——正如老翁所言,这世上的恩怨,何尝不是如此相吸相斥?
【漕案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