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嗯”了一声,把手机反扣在玄关的乌木托盘里,像把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也一并倒扣。
她挽起袖子,水流开到最小,指缝间的凉意一路窜到心口,才把方才那声“对不起”的余震压下去。
餐桌上只有三副碗筷。
老太太把鱼肚最嫩的那块夹进白恩月碗里,又舀了一勺汤,乳白的汤汁盛在薄胎小盅里,像盛着一弯新月。
“鸣川刚发消息,说董事会拖了时间,他们父子俩还在公司。”
老太太顿了顿,语气轻得像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咱们先吃,不等。”
白恩月低头咬了一口鲈鱼,鱼肉在舌尖化开,带着一点姜丝的辛辣。
她忽然想起吴管家在电话里那声极低的叹息——像被潮水吞没,又像被夜色轻轻接住。
喉咙发紧,她伸手去端汤,指尖却微微抖了一下。
老太太的目光掠过她,只停留了半秒,便收回。
“我让小厨房把山药多炖了一刻钟,你胃浅,趁热。”
没有问“怎么了”,也没有说“别多想”。
仿佛任何风雨,到了这张圆桌前,都该自动收声。
小秋趴在桌边,把兔子玩偶垫在膝盖上,自己拿不稳勺子,就干脆用手抓着排骨啃。
酱汁沾了半张脸,老太太用帕子替她擦,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慢点,没人和你抢。”
小秋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喊:“姐姐也吃!”
白恩月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嘴角弯出一个短暂的弧度,却掩不住眼底那抹沉沉的灰。
饭吃到一半,窗外忽然落起雨。
这场雨来得没有声响,只把琉璃灯映得湿漉漉。
老太太推开半扇窗,夜风裹着草木潮气涌进来,灯焰晃了晃,投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像一群悄悄踮脚走路的精灵。
“东郊的樱花,今晚该谢了。”
老太太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一句极轻的旁白。
夹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但很快就混着雨滴一起浸入泥土中。
白恩月抬头,看见她鬓角银丝被风吹起,像一簇不肯熄灭的雪。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
老太太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问,只是把一盏灯、一碗汤、一尾鱼,摆成最柔软的屏障,替她挡住所有锋利的夜。
饭后,小秋抱着兔子在沙发上打瞌睡,老太太轻轻把沉香木珠串放到一旁的檀木桌上。
沉香木珠在檀木桌上轻轻一转,发出极轻的“嗒”声,像替夜按下静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