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王轱辘刚开口,就被她温热的唇堵住了嘴。这个吻带着板蓝根的苦涩和眼泪的咸涩,在香烟的尼古丁味道里显得格外清醒。灵堂里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亮了两张湿漉漉的脸。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李大勇抱着睡熟的菌生往家走,塑料雨披摩擦的声音惊动了路边的野猫。王轱辘和李青并排坐在灵堂门槛上,看雨水在晒场上积出一个个小水洼。
"娘最后跟我说......"王轱辘突然开口,喉结滚动了几下,"她说渠修好了,她就能安心走了。"李青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湿漉漉的发丝贴着他的脖颈。
清晨五点半,殡仪馆的乐声惊飞了满树的麻雀。王轱辘捧着遗像走在最前面,照片里的张婶穿着藏蓝色西装,那是她当当年当上县人大代表时拍的照片。李青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扶一下七叔公——老人的老寒腿在雨天疼得厉害。
火化炉门关上的瞬间,菌生突然挣脱李大勇的手,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工作人员手里。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纸船,上面用蜡笔画满了星星。
追悼会结束后,合作社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只是晒场东头的老槐树下多了一个简易神龛,里面供着张婶的工牌和那个铁灰铃铛。王轱辘每天上工前都会在那里站一会儿,有时李青会默默往供盘里放个新蒸的馒头。
立秋那天,县里送来了"优秀共产党员"的荣誉证书。七叔公颤抖着手把它挂在合作社荣誉墙上,正好挨着那张泛黄的引水渠设计图。王轱辘站在梯子上调整相框角度时,突然发现图纸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签名——"王建国"。
"是我小时候的名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王轱辘突然说。李青正在往他腿上的伤口涂药膏,闻言抬起头:"娘给你起的?"
"嗯。"王轱辘盯着天花板,"后来上学时老师嫌太土,给改了。"李青的手指顿了顿,药膏在疤痕上晕开一片凉意。
院子里传来菌生和梨生的笑闹声,接着是李大勇的呵斥。李青起身关窗时,看见晒场上的太阳能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坠落的星星。王轱辘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里。
老槐树上的易拉罐风铃突然响了一声,又归于寂静。远处新修的水渠里,月光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偶尔闪过银鱼般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