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厂区的雾还没散尽,质检楼顶的探照灯在薄灰中划出两道斜斜的光柱,像玻璃切割机刚启动时的校准线。刘好仃踩着湿漉漉的水泥路走来,鞋底沾了点青苔,走一步轻“吱”一下,活像老式数据打印机卡纸前的预警。
他没进办公室,先拐去了技术部的小会议室。门虚掩着,里面已经有人影晃动。小林正踮脚调整投影仪,白板前那张《全球玻璃智造技术演进趋势》的图表终于不再缩在墙角,而是铺满了整块主屏,曲线高高翘起,像一条正要腾空的龙。
“提前半小时到?”刘好仃推门进来,顺手把保温杯放在桌角,“看来昨晚的会,真把大伙儿的神经接上电了。”
小林回头一笑:“可不是嘛,小陈今早五点就发了封邮件,附了三篇德国玻璃协会的最新技术简报,标题一个比一个玄——《玻璃的自我诊断能力》《熔炉的梦境算法》《当传感器开始做梦》。”
“梦?”刘好仃挑眉,“咱们的炉子要是真会做梦,估计也是梦见少加班。”
两人笑完,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刘好仃没急着开场,而是指着屏幕上的曲线末端:“还记得昨天我说的‘让系统学会喘气’吗?其实,德国那帮人早就不是让机器喘气了,他们是给机器装了肺,还配了个AI呼吸教练。”
他顿了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纸,上面是上周跨国技术沙龙的照片截图,小张站在德国工厂的控制台前,背后大屏上跳动着一串波形图。
“你们看这个,”他指着波形,“当时他们说,这是玻璃在冷却过程中‘情绪波动’的实时反馈。听着像段子,可人家真拿这数据调参数,误差比我们靠老师傅听声音低了40%。”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
“所以今天,咱们不谈‘要不要转’,”刘好仃把笔往桌上一放,“咱们来搞清楚——全世界到底跑多快,咱们得追多狠。”
任务分下去了。一半人盯线上论坛、国际展会直播,另一半人挖专利库、翻年报、扒开源项目。刘好仃特别叮嘱:“别光看大厂吹的PPT,多看看那些小公司,尤其是创业团队。他们没钱打广告,可技术往往最野、最活。”
“就像咱们厂后门那家修电瓶车的老王,”他笑着补一句,“人家修车三十年,螺丝刀都玩出花儿了。”
大家笑完,各自散去。刘好仃留下小林,低声问:“昨天你说的那个‘GlassMind’软件,查得怎么样?”
“查到了,”小林滑动平板,“开源社区有完整代码,作者是个荷兰工程师,原本做音乐AI的,后来觉得‘声音能表达情绪,光为什么不能’,就转行搞玻璃数据可视化。现在欧洲七八家高端玻璃厂在用,连日本松下都买了接口授权。”
刘好仃点点头:“有意思。人家是跨界玩出新花样,咱们呢?连跨个部门都得填三张申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