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扫过控制柜,那张灯泡纸片边缘微微翘起,像一片晒得发干的树叶。刘好仃伸手把它往下压了压,动作轻得仿佛怕惊醒什么。他没急着开机,而是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温茶,吹了口气,茶面荡开一圈涟漪。
“三天了。”他自言自语,“该看看这‘数’走得到底稳不稳。”
小林抱着平板冲进来时,鞋底在水泥地上滑出“吱”一声。“刘师傅,系统刚吐出第一份完整运行报告!效率提升38%,误差率1.2%——这数据,够写进厂史了吧?”
阿芳随后进门,手里捏着一叠打印纸,眉头微蹙。“数据是漂亮,可我昨晚核对复议记录,有六条人工修正没进反馈池。系统‘学’得不全。”
老张提着工具箱进来,帽檐下眼神一扫屏幕:“又是这种‘平均下来都挺好’的算法?那天丝线偏了两毫,它不报,你跟我说它高效?”
刘好仃没接话,打开日志本翻了两页,抽出一支红笔,在白板上写下三个字:“三——看——法。”
“第一看,效率。”他画了个箭头指向小林的平板,“但得拆开看:哪省了时间?哪绕了弯?”
“第二看,异常。”他转向阿芳,“系统漏了没?人补了没?补了几次?为什么补?”
“第三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老张身上,“人越干越轻松,还是越干越累?”
三人愣了愣。小林挠头:“这……还真没统计过‘累不累’。”
“那就加上。”刘好仃把“人工干预频次”和“干预时段”圈出来,“咱们不搞虚的,只看三天实打实的数据。谁也别急着下结论。”
阿芳低头翻记录,忽然“咦”了一声。“午休前十五分钟,操作失误率上升17%。不是设备问题,是人——手快,心浮。”
小林笑出声:“原来系统也有‘摸鱼前兆’?”
“不是摸鱼。”阿芳认真道,“是赶工。大家想早点收尾吃饭。”
刘好仃点点头,在白板角落添了一行小字:“人的节奏,也是流程的一部分。”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七分,警报响了。
不是刺耳的那种,而是低沉的“嗡——嗡——”,像老式电表过载时的呻吟。屏幕上,冷却段温度曲线突然跳动,同时拉丝速度波动超过阈值。
“双异常。”小林盯着数据流,“系统自动降级到半手动,但……没推通知。”
老张正拧着水杯盖,听见动静抬头:“啥意思?我该去巡检吗?”
“按理该推。”小林快速调后台,“哦……我上周设了个‘低风险静默’规则,怕误报烦人。可这回是叠加的,系统没判级。”
“它怕吵你。”老张把水杯搁下,“可我不怕它吵,我怕它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