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站在门口的曹巢,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他脸上不再是那种冻彻骨髓的漠然,也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狂躁,反而……竟带着几分烟火气?眼底深处那抹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几乎淡得难以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人的活泛神采。他甚至下意识地合十双手,低声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而,这短暂的“正常”在看清韩斌的瞬间就崩塌了。曹巢脸上的平和瞬间碎裂,像变脸一样,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韩斌面前。在韩斌惊愕的目光中,他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韩斌的大腿,仰起脸,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哭腔和控诉:
“韩斌!韩哥!亲哥啊!你可算在了!妈的,那群老秃驴!那群天杀的老秃驴!你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啊!那简直……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他鼻涕眼泪几乎要一起下来,形象全无,“每天!每天天不亮就被揪起来念经!念得老子舌头都快打结了!念完了还得去大雄宝殿外面杵着,对着那些上山烧香拜佛、叽叽喳喳的游客,挤出一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鬼样子!老子只是天生性子冷点,脑子清醒点!老子真没被那点‘虚无’玩意儿搞疯啊!可那群秃驴非他妈一口咬定,说我这样就是被邪气入体,心智蒙蔽!啊啊啊!简直要疯了!度日如年啊!”
韩斌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连珠炮似的哭诉搞得措手不及,身体僵硬,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好几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被冲击的心神,然后伸出手,用力地、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挂在自己腿上的曹巢扶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行了行了……你先起来说话。你……来这儿干什么?”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哭天抢地的家伙和记忆中那个冰冷或烦躁的曹巢联系起来。
曹巢就着韩斌的力道站起来,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还能干啥?老子在那白马寺的‘刑期’总算熬到头了!刑满释放了懂不懂!那群秃驴终于肯放我出来了!按照上头……呃,按照寺里大师傅们给的指示,说我这‘后续观察期’就指定来这儿了。”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间堆满古旧器物、弥漫着木头和尘土气息的小店,眼神里还残留着刚从“地狱”逃脱的余悸和一丝对新环境的好奇。
韩斌看着他那张混合着委屈、解脱和一点茫然的脸,内心一阵深深的无语。但终究是老相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身:“先进来吧。”说着,便领着这个刚从“佛门炼狱”归来、言行举止变得格外“活泼”的曹巢,走进了古意盎然的“络绎友”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