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他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便利店的挂钟滴答作响,指向凌晨三点半。雨势渐小,远处传来模糊的汽车鸣笛声,像被水浸透的棉线,有气无力的。
男人忽然站起身,把空罐子扔进垃圾桶。“结账吧。”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林小满扫码时,看见他钱包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穿制服的男人抱着个小孩,站在绿皮火车前笑得灿烂。
“等下。”她从货架上拿了袋热乎乎的关东煮,“刚煮好的,算我送您的。”
男人接过纸碗时,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这一次,他的手是暖的。“谢谢。”他终于摘下帽子,露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眼角有道浅浅的疤痕,“我叫陈默。”
“林小满。”她笑了笑,眼角的梨涡盛着灯光,“您要是不介意,可以等雨停了再走。”
陈默没说话,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他吃得很慢,萝卜在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去。林小满重新数起硬币,却发现心思总也集中不起来。她看着窗外的雨丝渐渐变成雨雾,看着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忽然听见陈默“啊”了一声。
他指着窗外,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林小满跑过去,看见铁轨尽头出现了一道昏黄的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鸣笛声——那是她从未听过的,雄浑而苍凉的声音。
火车头喷着白汽,在晨曦中像条苏醒的巨龙。穿制服的司机探出头,朝着便利店的方向挥了挥手。陈默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关东煮碗掉在地上,汤汁溅湿了他的裤脚,但他好像没感觉到,只是死死地盯着火车,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火车轰隆隆地驶过,卷起的风掀起了便利店的窗帘。林小满转过头,看见陈默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却带着释然的弧度。晨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道疤痕好像也柔和了许多。
火车消失在弯道时,鸣笛声还在山谷里回荡。陈默弯腰捡起地上的碗,对林小满说:“谢谢你的关东煮,很好吃。”
他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阳光穿过云层,在铁轨上洒下金色的光斑。林小满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忽然发现收银台的硬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数完了,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千七百二十一块。
挂钟指向四点零五分,暖风机还在嗡嗡作响。林小满摸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短信:“爸,我想你了。”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仿佛听见远处又传来了鸣笛声,悠长而温暖,像穿越了漫长的时光,轻轻落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