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在忙?”琪亚娜蹲下来,蓝眼睛映着泥地上的算式,“二妈妈说,西坡的牧民刚打了三十只羊,正愁不知道怎么分——有的想按人口分,有的想按牛羊多少分,吵得快动拳头了。”
周起伊的手指在算珠串上捏了捏:“按人头分,每户先留够过冬的,剩下的按牛羊数补,多一只羊多补两斤肉——这账不难算。”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点怯生生的光,“只是……他们肯听我的?”
“安蕾娜娅说,谁能让他们冬天不饿肚子,谁就是草原的‘智者’。”琪亚娜从袖中摸出块木牌,上面用瓦剌文刻着“粮草智者”,是她昨夜让工匠赶制的,“你带着这个去,就说是二妈妈请的先生,比萨满的话还管用。”
周起伊接过木牌,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刻痕,忽然把算珠串往布包里一塞:“走!我倒要让他们瞧瞧,汉人不光会念书,算牛羊账也不含糊。”
找到林安民时,他正蹲在工部的废料堆里拆旧车。此人原是个造车匠,因不肯按“祖宗规矩”造车轮,被工头赶了出来,却把一辆旧车改得能多载三成货物。“瓦剌的车轴太粗,轮子却窄,在草原上跑不了十里就断。”他手里捏着根铁条,在泥地上画着新轮子的样子,“得把轴改细些,轮子加宽,再钉上铁皮,才能经住石子路。”
“安蕾娜娅在白草滩东头留了个造车坊,还让牧民捡了不少铁木等着。”琪亚娜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画的轮子,“只是那里的老木匠脾气倔,说‘草原的车就得草原的样’,你去了,怕是要吵架。”
林安民咧嘴一笑,露出颗缺了的牙:“我爹当年教我,吵架不如试给他们看——新轮子跑赢了旧轮子,他们自然就服了。”他把铁条往腰间一别,“对了,让牧民多备些牛皮,我想试试用牛皮当轮子的衬里,说不定比铁皮还耐磨。”
最后找到秦大夫时,他正在给街角的乞丐换药。此人原是军中的医官,因看不惯将官克扣伤药,自己辞了职,带着个药箱在街头行医。“草原的箭伤跟中原的不一样,箭头多淬了狼粪,容易化脓。”他一边用布裹住乞丐的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得带些专治化脓的药,还得让他们别动不动就用烧红的刀子烫伤口——那不是治病,是要命。”
“安蕾娜娅说,白草滩的大帐旁给你留了间医帐,还让两个懂汉语的少年跟着你学。”琪亚娜看着他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二妈妈让我给你带句话——‘草原的药草野得很,说不定有你没见过的宝贝,你若能教牧民认,他们能把最烈的马奶酒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