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忙说阿依娜姐姐,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对不起...
毡房的帘子被夜风掀起一角时,苏和正攥着衣襟往回走。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踩在草地上像踩着一片化开的冰,每一步都轻得怕惊了什么。方才去河边解手,月光把河面照得像铺了层碎银,她蹲在柳丛后时,总觉得风里藏着细碎的声响,回头望了好几遍,才敢提着裙摆往回赶。
掀帘的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孩子们匀净的呼吸,而是一屋子醒着的人。
琪亚娜刚把阿吉放回毡垫,手还悬在孩子头顶没落下;阿依娜站在草垛边,衣襟上的褶皱乱得像被风卷过的草;也平背对着门,半边侧脸在月光里红得刺眼,听见动静时猛地转了半圈,眼神里的慌乱像被惊飞的雀。
苏和的脚腕猛地顿住,布鞋在毡毯上蹭出半寸声响。她原以为这时候大家该睡得沉,方才自己翻身下床时不小心撞了阿依娜的胳膊,还想着明早再赔罪,怎么……不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竟像是谁把睡着的人都摇醒了?
“苏和姐姐。”其其格的声音带着刚醒的黏糊,从炕角探出头来,小辫子睡得歪在一边,“你回来啦?”
这声喊像根针,刺破了毡房里紧绷的寂静。苏和慌忙低下头,往炕边挪了两步,刚要弯腰,后腰却撞到了炕沿的木棱——方才她就是这么不小心撞了阿依娜。
“阿依娜姐姐,”她的声音比夜风还轻,手指绞着衣襟上的盘扣,“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方才下床太急,没看清楚……对不起。”
阿依娜没应声。苏和抬头时,正撞见她眼里未散的火气,那股劲儿不像对着自己,却比直接瞪过来更让人发慌。她忽然想起去年被鞑靼人送回来那天,阿依娜也是这样站在毡房中央,眉头拧得能夹住草叶,只是那天她手里攥着的是给她擦脸的帕子,今天……今天她的手捏成了拳。
“是不是我吵着大家了?”苏和的声音更低了,膝盖微微发颤,“我不该这时候出去的,该忍到天亮的……”她越说越乱,想起汉人闺训里说“夜行非淑女所为”,脸颊瞬间烧起来,“都怪我,若是我安分些,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琪亚娜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发紧,她弯腰给其其格盖好毡毯,发梢的红绸滑到肘弯,“草原上的夜不比中原,起夜是常事,哪有忍到天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