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摸着那刻痕,忽然想起离开驿站前,爷爷翻出本旧账册,上面记着二十年前的镖队行程:“你爹护送瓦剌商队那次,同行的有个叫也平的少年,说要去关内学打铁。”她当时没在意,此刻望着也平添柴的背影,才惊觉命运的线早把他们缠在了一起——原来也平说“认得苏和父亲”,不是客套话。
“苏和姐姐,你吃这个。”琪亚娜把最大的沙枣饼递过来,饼上的枣泥被冻得发硬,却仍透着甜,“阿娅说,沙枣饼要分着吃,路才走得远。”
苏和没接,把饼塞回她手里。火光映在琪亚娜脸上,能看见她眉骨处那颗小小的痣——和也平眉骨上的一模一样,是也先家族的印记。她忽然想起阿依娜曾说,也平小时候总护着两个妹妹,有次部落里的孩子嘲笑琪亚娜“没娘在身边”,也平抄起沙枣树枝就打,说“我妹的娘是乌云姨,比你们的娘还亲”。
“苏和。”阿依娜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溅在她手背上,她没躲,“你知道也平为什么总穿汉人的衣服吗?”
苏和摇摇头。
“父亲说,汉人的镖师曾救过他的命。”阿依娜的声音轻得像火上飘的烟,“那年父亲在宣府卫被明军误抓,是你爹带着镖队疏通关系,说‘也先是个讲道理的首领,不该困死在牢里’。后来父亲总说,‘汉人里有好人,瓦剌里也有坏人,别被族别蒙了眼’。”
苏和的心猛地一跳,摸出怀里的狼皮护符——缺耳的狼头,边缘被摩挲得发亮。阿依娜说过,这护符原是一对,另半块在也平手里。当年苏和父亲与也平分别时,把这护符劈成两半,说“将来要是走散了,凭着护符认亲”。
“所以你爹……”苏和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想起爷爷说的,爹被马匪掳走那年,怀里还揣着块瓦剌银锁,是也先送的,说“戴着它,马匪不敢伤你”。
“我娘走得早。”阿依娜往火堆里添了把雪,滋啦一声,白烟裹着火星往上蹿,“她是生阿娅时没的,父亲抱着刚出生的阿娅,在帐篷里坐了三天三夜,说‘这孩子命苦,将来要让她穿最软的毡毯,绣最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