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亚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怀里的狼崽突然挣脱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内室跑,小爪子在地上划出细碎的声响。琪亚娜想伸手拦,却被也平的眼神钉在原地——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像雪地里冻裂的血口子。
也平推开内室门时,门轴“吱呀”响得像哭。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刚好罩住床上的人。阿娅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琪亚娜的羊毛外袍,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颈边那枚发黑的银坠,雪莲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血痂。
他的脚步顿住了,皮靴底在地上蹭出半寸,却像被钉死在原地。
目光往下移时,喉结猛地滚了滚——外袍下摆没遮住的地方,露出缠满布条的腿,布条上的暗红已经发黑,像块被血浸透的脏雪。有片布条松了边,露出底下嫩红的皮肉,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她……”也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冰碴子堵住,他想伸手去碰,指尖却在离阿娅脸颊半寸的地方停住,猛地攥成了拳,指节“咯吱”作响。他想起去年阿娅的成人礼,她穿着新缝的狼皮裙,抱着自己酿的马奶酒,红着脸说“也平哥,我能跟你一起巡边了”。那时她眼里的光,比草原的星星还亮。
医婆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攥着块没来得及放进药箱的血竭,暗红色的粉末在她掌心簌簌往下掉。“雪崩时被滚石砸中了,”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哑,“内里伤得太重,没撑住。”
“砸中?”
也平猛地回头,眼神像淬了冰,“砸中能让她……”他没说下去,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发黑的布条上。他比谁都清楚,18岁的阿娅已经能在马背上翻跟头,能顶着风雪找到迷路的羊群,寻常的滚石根本伤不了她这样重。他想起昨天在雪地里捡到的那支断箭,箭头的铁砂被血黏成了暗红色——当时只当是马匪留下的,现在才明白,那箭是冲着谁来的。
穆亚娜捂住嘴,眼泪“啪嗒”掉在怀里的狼崽身上,狼崽被烫得抖了抖,却没敢再叫,只是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腕,像在无声地安慰。琪亚娜的手紧紧攥着布袋,指甲几乎要嵌进牛皮纸里,那封盖着雪莲火漆的信硌得她心口发疼——医婆说的铁砂,果然是马匪的箭。
也平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床上的阿娅。她的眼睛闭着,长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掉的雪沫,像只冻僵的蝶。他想起第一次在雪窝里捡到她时,她才那么小,裹着块破羊皮,冻得嘴唇发紫,却死死咬着块冻硬的肉干,像只不肯认输的小兽。如今她长大了,眉眼长开了,像草原上最烈的那朵萨日朗,却在最该盛放的时候,被人拦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