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挑了挑眉,嘴角牵起个浅淡的弧度:“你是说阿吉?愿意教她?”她记得阿依娜以前从不让外人碰绰罗斯部的东西——去年有个落魄的牧民想借她的马鞍用用,她都没答应,只说“这是我阿爸留下的,沾不得外人的汗”。可刚才,她竟让巴图教阿吉磨刀,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阿依娜低下头,用木棍把一块红炭扒到炭堆边缘,那里的温度稍低些,炭能烧得更久。“她是瓦剌人。”她轻声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乌珠穆沁部虽小,也是当年跟着老汗王打过仗的,她阿爸鞣的狐狸皮,我阿妈还穿过一件,说是能挡三九天的风。”
“可她毕竟不是绰罗斯部的人。”苏和的声音依旧很轻,“你教她的,不只是磨刀吧?”她见过阿依娜腰间的银锁——那锁里藏着绰罗斯部的地图,标注着几处隐秘的水源和草场,是部落最后的退路。刚才阿吉盯着银锁看时,阿依娜虽按住了锁,却没把她的手打开,这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
阿吉似乎被她们的说话声惊动了,睫毛颤了颤,怀里的其其格也哼唧了两声,往她怀里缩了缩。阿吉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其其格的背,又沉沉睡去,眉头却舒展了些,大概是梦里没了鞑靼人的影子。
阿依娜看着她,眼神软了下来,像被炭火烤化的黄油。“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吗?”她突然问,“你混在黑袍人里,穿着他们的黑斗篷,手里却攥着块山西的酸枣糕,说‘这玩意儿比马奶酒解腻’。”
苏和笑了,指尖划过自己的汉式匕首,刀柄上的缠绳是她用山西老家的棉线缠的,磨得发亮。“那时候我哪敢认你?黑袍人的头头盯着我呢,说我要是敢给你递消息,就把我扔进克鲁伦河喂鱼。”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可我看你被假阿依娜逼得退到崖边,手里的刀都卷了刃,还是没忍住,故意把箭射偏了,惊了假阿依娜的马。”
“我知道是你。”阿依娜的嘴角也扬了扬,“那箭法,一看就是汉人练的‘巧劲’,不是草原上的硬弓。”她把木棍扔进炭堆,火星“噼啪”跳了跳,“那时候我想,这人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却敢在黑袍人眼皮子底下帮我,胆子比巴图的刀还硬。”
苏和挑了挑眉:“现在知道是友了?”
“嗯。”阿依娜点头,目光落在苏和的箭囊上——那是用汉地的粗麻布做的,却缝着瓦剌人常用的狼尾装饰,“你把汉人的布,缝上了我们的狼尾,就不是外人了。”
苏和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像被羽毛扫过。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绕回刚才的话题:“所以阿吉……也是这样?因为她是瓦剌人,就值得你把绰罗斯部的东西教给她?”她知道阿依娜说的“教”,不只是让巴图教磨刀,还有草原的生存法子,甚至是部落里的暗号、水源地——这些都是绰罗斯部最后的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