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的光晕在朱祁钰脸上晃着,他忽然起身,走到殿门口,对守在外头的侍卫道:“你们都退到廊下候着,没朕的令,谁也不准进来。”
侍卫应声退下,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银杏叶的沙沙声。朱祁钰走回案前,重新坐下时,身上的龙涎香似乎淡了些,倒让琪亚娜闻到了他里衣上的皂角味,清清爽爽的,像草原上刚下过雨的早晨。
“你可知,宫里的贵妃们,见了朕都要低眉顺目?”他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就连皇后在世时,朕与她说话,也总要隔着些君臣的分寸。”
琪亚娜抬眸看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但对你,朕总忍不住想破例。”朱祁钰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又移开,落在她握着书页的手上,“让你自由出入养心殿,给你内造局的玉簪,甚至……昨夜让你别插那支银簪,今日赶去慈幼局护着你……”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这些事,朕从未对旁人做过。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琪亚娜愣了愣。
“第一个是皇后。”他声音沉了些,“她刚嫁给朕时,朕还不是皇帝,就住在这偏殿里,她总爱煮了杏仁酪等朕读书回来。”他拿起银勺,搅了搅碗里的酪,“后来她走了,这宫里的杏仁酪,就再也没那个味道了。”
暮色更浓了,窗外的宫灯亮得像团火。琪亚娜忽然觉得这殿里的气氛有些不同,檀香的烟气似乎都变得缠绵起来,缠着她的呼吸,让她有些发慌。
“陛下……”
“别叫陛下。”朱祁钰打断她,倾身靠近了些,龙涎香的气息重新漫过来,裹着皂角的清冽,“私下里,叫我的名字。”
琪亚娜的脸腾地红了,像被草原的日头晒过。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低下头,看着书页上“画船”二字被自己的指尖攥得发皱。
“阿娅的事,朕查到了。”他忽然换了话题,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没在大同,被瓦剌的一个老牧民收养了,住在克鲁伦河下游的毡房里,身子骨结实,天天跟着牧民放马,比在宫里自在。”
琪亚娜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涌了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