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阿依娜突发高烧,宫里的药材远远不够,必须要用太医院的秘药才能救治。而朱祁钰给出的条件是让她留下,做他的妃嫔。
“朕不要你做别的,只要你留下,成为朕的妃嫔,阿依娜的药,朕会管够,瓦剌西部的粮草,朕也会悄悄接济。”朱祁钰坐在书案后,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浑身颤抖,牙齿紧咬着嘴唇,疼得几乎失去知觉。在瓦剌,姑娘们将自己的身子和尊严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父亲曾无数次教导她:“草原的女儿,身子是自己的,心更是自己的,绝不能轻易受他人摆布。”
可当她看着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逝,想到阿依娜烧得通红的脸庞,想到西部部落那些眼巴巴等着粮草救命的族人,最终,她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留下,但陛下要答应我,不能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更不能……让姐姐知道。”她的声音仿佛从被冻裂的河面下艰难挤出。
朱祁钰应允了。这几日来,他确实没有强迫她做任何违背心意的事,甚至给了她单独的宫苑,让她如同寻常贵女一般生活。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她需要陪他出席几场宴席,面对众人关于“陛下新纳的瓦剌美人”的议论。
宫里的人都羡慕她,觉得她福气好,不用像其他妃嫔那样争宠,就能得到陛下的善待。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每个夜晚,当她脱下这身象征着荣耀的宫装时,就如同剥下一层皮,露出的是那颗满是挣扎与无奈的、属于瓦剌的血肉之心。她虽身处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心却时刻被草原的风牵扯着,被困在这四方城的高墙之内。
“姐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她对着槐树轻声低语,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上次阿依娜病中说胡话,喊着“琪亚娜不能委屈自己”,那时她背过身偷偷擦眼泪,心里想着姐姐终究还是太单纯,不明白这世间的艰难。在她看来,瓦剌的帐篷烧了可以重新搭建,可族人的性命没了,那瓦剌便真的回不去了。
一阵风掠过,卷着一片枯黄的槐树叶落在她的脚边。琪亚娜望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假阿依娜率领着东部和塔塔尔的人马,在克鲁伦河下游屯兵后,却突然下令后退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