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去那儿?
琪亚娜的手顿在包袱皮上,蓝布的褶皱在她指间堆成小山。晨光从帐顶的透气孔漏下来,在她发顶晃成个圆斑,像小时候在瓦剌,母亲用羊毛线给她扎的红头绳。
“姐姐是说……现在就回瓦剌?”
她的声音有点发飘,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包袱角的流苏——那是她昨夜连夜缝上去的,想着姐姐要是路上闷了,能揪着流苏解闷。
阿依娜没立刻答,只侧头看向窗外。老榆树的叶子被风掀得哗哗响,有片嫩黄的新叶打着旋儿落下来,贴在窗纱上,像只停驻的蝴蝶。“不是回瓦剌的帐篷,”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草木的潮气,“是先去大同。”
“大同?”琪亚娜把包袱往榻边一放,快步凑到窗前,顺着阿依娜的目光往外看。宫墙的飞檐在远处的雾里若隐若现,大同在更北的地方,过了长城就是草原的边缘。“去大同做什么?那里现在只有些守军,连个像样的驿站都……”
“去见个人。”
阿依娜打断她,指尖在暖手炉上画着圈,艾草的热气透过布面,在她手背上烙出片浅红,“徐有贞刚才说漏了嘴——苏和在鞑靼的战俘营,可他没说,那战俘营离大同只有三天的路。”
琪亚娜的心猛地一跳。苏和……这个名字像块被雪埋了多年的石头,此刻被阿依娜轻轻一拂,就露出了底下的棱角。
她记得那个总跟在姐姐身后的少年,骑术不算好,却总爱抢着给姐姐牵马,说“阿依娜的马认生,只有我能牵”。那年她们逃离瓦剌,苏和追着马车跑了二里地,摔在雪地里,怀里还揣着给姐姐的奶疙瘩。
“可……可鞑靼的战俘营守卫森严,”琪亚娜的声音有点发紧,“咱们就两个人,怎么救他出来?陛下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是去救人。”
阿依娜转过头,眼里的光很淡,像克鲁伦河结冻前的水面,“是去看看。徐有贞那种人,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但他提苏和时,眼神晃了一下——那是怕我不信,特意编的细节,反而露了破绽。”
她顿了顿,指腹摩挲着暖手炉上歪歪扭扭的针脚,“但万分之一是真的呢?苏和手里有半块玉佩,那是父亲给的信物,能调动当年跟着父亲打天下的旧部。假阿依娜现在能拉拢东部,靠的就是那些旧部里的叛徒,要是苏和能……”
她没说下去,但琪亚娜懂了。就像姐姐总说的“草原的火要分着烧”,她们现在手里的火星太少,得找到能添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