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娜摸到阿娅腰间的布袋时,指尖突然僵住。布袋里装着半块干硬的奶饼,边缘被咬得坑坑洼洼,像被小兽啃过。她想起阿娅从小就有个习惯,紧张时就爱啃奶饼的边角,当年她们第一次见到中原商人时,她就这么啃了一下午。
“他们不让我睡觉。”阿娅的眼皮突然打起颤,像沾了露水的蝶翼,“每到夜里,就有人在石壁外面念咒,说‘你的子宫是徐大人的囊袋,你的孩子是大明朝的贡品’。我捂住耳朵也没用,那些话会顺着石壁缝钻进来,像虫子一样往脑子里爬。”她突然抓住阿依娜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姐姐,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回到了草原,你在给我梳辫子,可梳着梳着,你的手变成了那个假徐有贞的手,他拿着针往我头皮里扎,说‘这样才能长出听话的头发’。”
苏和的长笛突然转向暗门内侧,那里的阴影里露出个铁架,上面挂着件洗得发白的瓦剌长袍。阿依娜认出那是卫长国生前常穿的,腰间的玉带扣上还留着箭伤的豁口——那个冒牌货连这个都搬来了,想用卫长国的遗物击溃她们的防线。她心里暗骂,若生前那位徐尚书泉下有知,定会怒斥这等卑劣行径。
“卫大哥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阿依娜将碎珏按在阿娅的小腹上,光芒渗进布料时,阿娅突然闷哼了一声,额头上滚下大颗的汗珠,“他留下的草药不仅解了我的药毒,还能护住胎儿的心神。你感觉到了吗?刚才它动了一下,是在跟你打招呼呢。”
阿娅的哭声突然低了下去,她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指尖试探着碰了碰,像在触摸易碎的琉璃。“它昨天踢我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能生下来,就教它说瓦剌话,教它认草原上的星星。”她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在碎珏的光里像沾了露水的草叶,“可面具人说,等它生下来,就要被抱去中原,给朱祁钰当养子,从此只能说汉话,穿汉服,连自己的亲娘是谁都不能认。”
小古丽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块风干的狼图腾木牌——那是草原上女子用来祈求平安生产的信物。她把木牌塞进阿娅手里,木牌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是她阿爸生前刻的。“巫医说,只要母亲心里念着草原,孩子就不会忘了根。”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阿爸当年被明军抓去当奴隶,就是靠着这块木牌记住自己是瓦剌人。”